下葬时间已经算过了,明日一早。
彼时阳气初生,妖邪无影,最重要的是,他弟弟一贯喜欢早起。
方涯终于忍不住抹了一把泪,却还是不愿目睹灵床上的睡颜,转身拔腿跑远,雨幕里泄出几声哭音。
南淮忽然呆呆站起身,在白鹤也面前匍匐行大礼,垂首声音平直:“是我把观内阵位点透露给蓝青司,他们过山门也是我放的行,南淮屡屡犯禁,欺瞒师门,不配为长丰观弟子,请观主……将我逐出观门。”
他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
白鹤也垂眼看他,并未阻止,末了,答道:“好。”
“谢观主,”南淮抬起头,额间已然红红的一片,他犹豫半晌,攥紧双手:“……明早之后,我便离开。”
“随你。”白鹤也闭了闭眼,不再赘言。
慈堂很快又被嗡嗡的诵经声淹没。
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南淮心想,这所谓的“一切”里,也包括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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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奉虚在收拾行李。
王天福坐在床沿边上,呆呆看向窗外雨丝。
“师叔,真不留到明早再走?”
王奉虚听着他浓浓的鼻音,停下动作,叹了口气:“生离死别,以后多着呢,少看一眼更好。”
“唉,我就是想不通,”王天福抱着膝盖,长吁短叹:“你说那太隐仙律到底是什么宝贝,怎么一个二个都想要啊。”
“能让人成仙的宝贝咯,”王奉虚拍拍他脑袋:“谁不想要。”
“师祖让你留下来,是不是早就知道后山有埋伏哇?”
“兴许吧,可惜啊,我还以为事情出在山洞里头,结果反倒是观里……”王奉虚也随着对方唉声叹气起来。
王天福忽然直起身:“说起山洞,异管局来人了?”
“嗯,今早就到了,”王奉虚翻了翻手机论坛:“人都进了医院,山洞里东西也收拾干净了。”
“那山洞和四个孩子的墓穴是联通的,本就不怎么干净,加上家长日复一日的苦念倾诉,怨力失衡,居然养出这样的东西,也是——命吧。”
“学生都在专员那接受‘心理疏导’,想来也不会记得这事。”
“李通——翻墙去后山探险途中,失足坠崖,家里估计要和夏令营主办方打一阵官司。”
“姓楚的受伤太重,活不了,女医生还有救,”王奉虚看着手机上和异管局员工的聊天记录:“‘判官’这个想法是姓楚的提出的,医生可能心里有愧,一直求自己身边的‘谛听’将收来的念借给一些患上不治之症的孩子。”
王天福想到了方序口中那位香客,目光一黯:“那岂不是……”
“借的命总归是要还的,”王奉虚沉默了一下:“要怪只能怪写生死簿的那位爷。”
须臾,他又说:“异管局查了姓楚的背景,他老婆早年因为女儿的事情,好像是找上过三死门。”
王天福一拍床沿:“我就说,楚老师怎么突然说出个四判官,那也太凑巧了!——那他老婆?”
“死了,”王奉虚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这有什么悬念,和三死门做交易的下场,你见得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