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论生死都是本王的人,就算是皇後又如何?”
如今顾元琛什麽话都能说得出口,也早已乱了分寸,说了再多恨姜眉的话,再是幽怨暗怼,也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惦念着她,期盼着能和她重归于好。
“您是王爷,是因为您和陛下都是先帝之子,是血亲,可她能当上皇後,只是因为陛下一纸诏书,王爷,如今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她,要把她吃干抹净呢。”
何永春是当真动了真情说的,他虽不曾看见丧子後的姜眉是何等凄凉的处境,可是他知道姜眉的脾性。
她那样的性子,在哪里都好,不会受什麽委屈,她那样的性格,不论多难,总是能好好活下来的。
却偏偏不该是在这吃人的皇家。
她什麽都没有,到头来,也只有她一个人粉身碎骨的份。
何永春看得清,也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该点明了顾元琛。
“奴才知道您说的是气话,您就让奴才多嘴几句吧,待会儿见了面,您说话千万要软些,说她爱听的。”
“王爷,如今她恼着您也恼着陛下,您哄好了她,和她解开了从前的误会,心意相通,才能带她走啊!”
*
敬王离开,冯金进了寝殿,只看到天子面周涨红,倚在床边阖目,倒是比王爷来之前弥了几分气血。
冯金拿起刚才未侍奉完的汤药上前,顾元珩睁开眼,露出失落的疲态。
“奴才听王爷同陛下争辩了几句?陛下还好吗,这汤药还温着,陛下现在就喝吧,若是再热,只怕是更苦。”
顾元珩想起那日姜眉的惨状,忽然胃中也是一阵翻涌,无力地摆了摆手。
“陛下若还是心烦,奴才就先退下了。”
“敬王说朕给她太多荣宠了。”
他轻声念道,冯金放下了汤药,立在床边静静听着。
“是朕亏欠她,什麽样的恩宠朕都应当给她,可是她如今是恨朕吗?”
“可那也是朕的皇嗣,朕难道就不会心痛吗?她的身子那样弱,怎能忍受那生育之苦,朕让人备下那汤药,是想听她同朕解释,而後要和她解释前因後果的,怎麽会要了她的性命!究竟是怎麽了,从前她明明是那样……”
顾元珩止住了,随後恨恨哀叹:“罢了,只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
“其实,陛下病重不醒的事,娘娘是知道的,还问过奴才陛下的病情,并非是断情绝念,毕竟一连失二子,一时糊涂了些罢了。”
听闻此,顾元珩眉间的愁绪瞬间消了大半,就连眸中神色也亮了几分。
冯金有意把话说重了一些:“她从前为人卖命,做刀口舔血的营生,只怕是连贱籍之人都不如,如今却成了皇後,陛下不仅给了她荣宠,还给了她百般呵护,为她力排衆议,她一定会想通的。”
“这样的话莫要再提,她那麽重的心思,听到了,不知又会如何做想。”
见陛下的态度缓和不少,冯金也暗暗松了口气。
倒不是他可怜姜眉,担心陛下对她厌弃,只是他想让这行宫多几分宁日罢了。
“奴才想着,公主殿下与皇後娘娘的年纪还算相仿,品行端正,人也和善,不如让她多去走动,劝慰着些?”
“嗯,也好。”
顾元珩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只是,皇家本就对宗馥芬有所亏欠,而今为了後宫私事贸然动劳,怕是不妥,只待朕身子好些与她再议吧……朕太累了,今日你代朕去看看小眉吧,切莫提什麽皇恩浩荡!”
冯金领了命,出了内殿接了徒弟一口茶水,便往姜眉的住处去。
只是不料想宗馥芬已经在此,见他前来,含笑相迎。
“冯公公好,可是皇兄命你前来,不知皇兄尚安?”
“陛下今日气色好转,还有些食欲不振,让奴才前来探望,方才还提起您呢。”
没想到宗馥芬竟是知道方才所谈之事一般,率先道:“皇後娘娘近日来身子不适,我一个闲人,倒是可以常来陪伴,刚才同娘娘说了会儿话,娘娘睡下了,我才打算回自己宫中。”
“皇後娘娘竟愿同殿下您说话?”
“听闻娘娘伤了嗓子,不便言语,多是我一人说话罢了,却也劝了几句,让她知晓皇兄一番苦心——陛下与冯公公莫怪,在行宫内,我多少也是听说了一些的。”
宗馥芬转言又请冯金送自己回去,这才没有暴露了正在玉芙殿内的顾元琛,她深知如今这番都是自己的造成的罪孽,她当一生去弥补。
今日不是姜姑娘第一次在行宫内见她,却是第一次愿意回应她。
宗馥芬挽着姜眉的手哭着,再三解释,说她与顾元琛只是幼时婚约,当日害姜眉被乌厌术石炮烙,也都是她一人之过。
姜眉本紧闭双目,待宗馥芬说完哭完,只用枯瘦失了血色的手指在她掌心缓缓写道:
“忘记乌厌术石吧,你如今不在北蛮了,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