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珩沉声问道。
侍人们如何敢答这个问题,那时皇後娘娘叫得如此凄惨,声声唤着她的孩子,喊着那个和她一同入住行宫,名叫小怜的丫头,听得让人心碎。
而後听到有人去请陛下,便求衆人不要声张,瑟瑟躲在角落里,拼命捂紧嘴巴,唯恐露出声息。
顾元珩大抵是猜到了一些,让冯金继续讯问,犹豫了片刻,一人进了寝殿。
恰逢燕儿正在更衣,见他闯入,慌忙避退。
顾元琛亦侧身回避了目光,示意燕儿离开,待殿门合拢,他才缓缓走到小榻前。
轻轻掀开绒毯,看到只穿着亵裤和亵衣的姜眉蜷缩着,她的身上遍布着被她自己抓出的伤痕,甚至颈处还有不知是磕碰还是掐按留下的青紫痕迹。
顾元珩手一颤,绒毯落回到她身上,也惊醒了浅眠中的姜眉。
她双眼满布血丝,努力地看清了他,在他将要坐在她身边时,忽抱起毯子缩到角落里,似是一只受惊的小兽。
“小眉,是朕啊,你不要害怕!”
他温柔地询问,伸出手想要触碰她,捧住她赤裸的足,却只是让她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
“是有人欺辱你了吗,还是有人对你说了什麽话……可是敬王对你做了什麽?”
他声音有些发紧,却依旧笑着说道:“是朕没有护好你,今後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是朕的身子不好,与你无关,今後没有人能将你关起来了。”
他提袍跪在小榻边上,一点点向姜眉靠紧,直至伸出手臂将她抱在怀中。
“朕会永远护着你的,谁也不能欺负你分毫。”
姜眉抱在身前的手臂忽然放松了下来,冰凉的手指如花藤一般攀在他的双臂上,仰面迟疑看着他。
而後她擡起手,忽然在他胸口缓缓地写道:“你是楚公子吗?”
顾元珩愣在原地,还未来得及思考,口中便已经柔声念出:“我是。”
“是我,小眉。”他紧着嗓子答道。
姜眉仰面望着他,忽然浅浅笑了起来,自她丧子以来,便再也没有对他露出过一丝笑脸。
她在对他笑。
顾元珩心中狂喜,忍不住俯身吻在了她的面颊上,可是真正亲贴在她冰冷的肌肤之上时,他感到莫大的悲凉。
他在骗谁呢?
他早已不是她心中爱慕依恋的楚澄,他只是一个薄情的君王罢了。
他负了她。
可是当姜眉不再警惕,不再有任何防备地依偎在他怀中的时候,他宁愿让这虚假再多蒙蔽自己一时。
“小眉,谁欺负你了,你有什麽心事,告诉我好不好?”
她却依然不言语,只是抓过他的手写道:“我想你。”
绵软的身体扑进他的怀中,顾元珩来不及多想什麽,只将她抱得更紧。
他为她穿好衣裙,看她端坐在镜前梳妆,又挽着她的手带她到花园散心,两人停在水榭前,顾元珩命冯金为他取来笛子,给坐在他身边的姜眉吹了一支曲子,她神色似是极为欢喜。
帝後这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可真是要羡煞旁人呢。
虽姜眉始终一句话都不说,却在衣袍遮掩下紧紧回握着他的手,不曾放开。
用过晚膳,姜眉先被带去沐浴,已然是不安留恋着他,是燕儿劝了几句,才肯放开他的手。
而後他批阅奏折,姜眉依偎在他怀中,陪着他在灯下读书,有那麽一瞬,顾元珩以为自己从未醒来,他还在病中昏迷着,眼前的恩爱皆是他的一场梦罢了。
“小眉,过些时日便要秋狩了,你养好身子同朕一起去好不好,届时会有许多奇珍异兽,你见了,四处散散心,或许会开心一些。”
她乖顺地点了点头,枕倚在他肩头。
“你今日怎麽了,为何总是一句话都不说。”
顾元珩在她颈侧亲吻,见她始终不答,心中忽感不妙,忙命冯金传御医为姜眉诊治。
御医小心诊察後,确认了姜眉只是不愿说话,并非是才医好的嗓子又受了损伤。
“为何皇後娘娘不肯与朕说话呢?”
御医擡起头觑了一眼依偎在天子身边的皇後娘娘,左右看不出是厌恶畏惧的神色。
“许是此前娘娘受惊,想起从前与陛下朝夕相处之时的情形,忘了自己的嗓子已经好了,陛下可要让微臣为娘娘调配些安神的药吗?”
“不,她已吃着许多药,若是并无大碍,便不要再喝这些东西。”
顾元珩摆了摆手,命人退下,把姜眉抱坐在自己膝上,轻声问道:“小眉,你还记得这些时日发生了什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