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谷雨将那只冰冷小虫攥入掌心,任由微弱侵蚀感刺痛青印。
她抱紧怀中颤抖的小小身躯,冰冷目光如淬寒冰的利刃,直射阿古拉那张写满对念安异常兴趣的脸。
枯草在脚下碎裂,发出绝望哀鸣。
无形对峙在荒芜草滩上凝固。
远处,更多细微的“沙沙”声,正从焦黄枯草丛中悄然蔓延。
念安撕心裂肺的哭声,像一根冰针刺穿陈谷雨被疲惫占据的心神。
她紧抱孩子,感受着他幼小身躯传来的惊惧与依赖,一个被忽略的念头猛地浮出水面——
谢晚舟……
当年谢家因高昌棉获罪,家主自缢,主夫携十几岁的谢晚舟被流放北疆……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而怀中的念安,今年才四岁!
他与谢晚舟……怎麽可能是一母所出?
这认知如惊雷劈开迷雾,却带来更冰冷的谜团。
谢家主夫流放时,谢晚舟尚未成年,念安更不可能在那时出生。那麽念安是谁的孩子?谢家主夫流放途中另嫁?还是谢家覆灭背後有更深秘密?念安的存在本身,是否就是关键线索?
阿古拉那异常贪婪的目光,此刻更添毛骨悚然的意味。
陈谷雨将念安的脸更深护在自己颈窝,心中警戒提到了顶点。
阿古拉的驱逐令像冰冷的刀子刮过枯草滩。
她身後的女契主们手按弯刀,眼神不善,无声地施加着压力。巴图脸色发白,冷汗直冒,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
陈谷雨抱着哭到脱力的小念安,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力量全无,孤立无援。前方是潜藏的灭顶之灾,後方是毫不掩饰的觊觎和驱逐。冰冷的无力感缠绕全身。
不能退!退一步,巴雅尔部完了。
青州地脉也可能被侵蚀,她想突破黄晶的路会更难。
更重要的是,阿古拉看念安那赤裸裸的眼神,让她心有不甘。
“好。”
陈谷雨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清晰地穿透风沙和抽噎,“我们走。”她不再看阿古拉一眼,抱着念安,转身朝拴马处走去。背脊挺直,步伐稳定。
阿古拉浓眉一拧,没料到对方这麽干脆。
她盯着陈谷雨的背影,目光尤其在念安带泪的侧脸上流连,眉头拧紧,最终冷哼一声,带人策马离去,卷起一片草屑尘土。
“契主大人……”巴图牵过马,声音苦涩,“您…真要走?”最後的希望也要破灭,他只觉得天塌了。
“不走。”
陈谷雨将昏睡的念安用毡子裹好安置在马背上,声音低沉却坚决,“但不能留在呼和苏鲁。
阿古拉明处盯着,我们什麽都做不了。”
巴图一愣,眼中猛地燃起希望:“您有办法?”
“回巴雅尔部营地。”陈谷雨翻身上马,护住怀里的念安,“召集所有人手,不论老少,带上锄头丶铲子丶尤其是火油丶破布,越多越好。再备足干柴枯草。”
“啊?”巴图完全懵了,“这…做什麽?”
“治蝗。”陈谷雨吐出两个字,目光投向死寂的焦黄深处,“在它们起飞之前。”
巴雅尔部营地扎在一条快干涸的小溪边,空气里弥漫着焦虑和绝望。
部落的萨满婆婆,一位挂满兽骨饰物的老妇人,用浑浊的眼睛审视着陈谷雨,带着不易察觉的轻蔑。听说她要“治蝗”,只是摇头念叨“地母的惩罚”丶“要祈神”。
陈谷雨没时间说服她。她直接找到营地管事的几位年长妇人。
“呼和苏鲁的草要是绝了根,巴雅尔部今年冬天怎麽过?”她只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