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只有篮球场丶冰汽水和写不完的卷子的夏天,回到他们的十六七岁,回到命运残酷的手尚未伸向他们的时候。
可对方只以为她是不舍,哄了她好久後仍选择毅然决然地离开。
江泛予从梦魇中惊醒,枕巾湿了大半。
她冲进洗手间,一阵剧烈的干呕,单薄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一阵冲水声过後,她狼狈地和洗漱台前的镜子里的人对视上。
镜中人眼眶深陷,鬓边与发间在短时间内竟悄然冒出些许醒目的白发。
星星点点,如同在漫漫长夜中落下的去不掉的寒霜。
—
“咚咚。”敲门声响起。
接到消息的江理全和唐歆匆匆赶来。
“宝贝。。。。。。”
唐歆话还没说出口,在看到女儿的白发後,愣在门口。
她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大步上前将江泛予紧紧搂进怀里。
“乖乖,难受就哭出来。妈妈在,妈妈在呢。”
阮君兰也从南起市赶来。不过短短几日,失去独子的母亲憔悴不堪,仿佛一夜之间老去十岁。
在看到江泛予後,她强忍巨大的悲痛,心疼地把人紧紧揽在怀里:“好孩子,坚强些。有我们在你身边。”
江泛予靠在她肩膀上,一遍遍对所有前来安慰她的人说:“我没事,真的没事。”
她表现得异常平静,平静地处理後续事宜,平静得让所有关心她的人都感到心疼。
这个新年,对江泛予而言,是她这辈子过得最冰冷的一个。
家中处处是陈岁桉生活的痕迹,唯独空气里,再没有他的气息。
她看着电视柜旁摆着的两人合照,想起他们之前的一次聊天。
【阿岁,你是怎麽看待你的职业?】
【算是照进这个城市的光吧,不管多黑暗的角落,本质是不变的。】
【可是阿岁,缉毒警察是公安队伍当中负伤和牺牲最多的警种之一,你不害怕吗?】
【如果连我们都害怕的话,就没人去做了。】
【小鱼,我从来没有後悔成为缉毒警察。】
阿岁,你不是胆小鬼。你是大英雄。
……
京城这座承载他们无数回忆的城市,如今每一寸空气都令江泛予窒息。
她和陈岁桉的小家里,处处是他们相爱的痕迹。
如今这里如同一片浸满苦涩的海,要将她彻底淹没。
江泛予最终决定离开。
就在她向医院递交辞呈的那天,接到了邮政员的电话。
“您好,我是邮政的快递员。看到信筒里有一封您没取的信。您看今天几点方便接收?”
小区楼下的邮政信筒寄存点即将进行拆除改造,邮政服务人员对积存在信筒内的信件进行集中清理与递送。
由于疫情反反复复的缘故,邮递员将信投入信筒後,致电当时正奋战在医院抗疫一线的江泛予。
多次呼叫无人接听,邮递员改发短信告知。
江泛予下班後只来得及匆匆一瞥短信,便又将此事埋在高压工作与漫天疫情信息的底层。
等她真正收到来自西藏的信封,又过了两三年。
【给三十岁的我:
三十岁的我,你正在哪里读这封信呢?
现在的我,正坐在西藏一家旅馆的窗边,远处是连绵的雪山,风里飘着经幡猎猎的声响。
当地的阿佳们帮我编了一头极具地域风情的彩色辫子,爸爸妈妈在一旁记录着我。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这场西藏之旅所带来的感受。
还记得那些磕长头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