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馆
晚饭时分,影流饭堂里人头攒动。
就在这嘈杂之中,异变突生——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摆在大门口的那张八仙桌猛地向上跳了一下!
碗碟哐啷作响,汤汁四溅。
衆弟子惊愕望去,只见他们那位向来沉稳如山岳的劫大师,此刻正端坐在桌前,面无表情。而他面前的饭菜,连汤带水,全被震得泼洒出来,在他深色的衣襟和桌面上晕开一片狼藉。
罪魁祸首,正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凯隐捂着撞得发红的额头,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暗影能量在他周身尚未完全平息。他显然没算准落点,一头创上了师父的饭桌底板。
跟在他身後从阴影里踏出的阿卡多,倒是稳稳当当。她扫了一眼现场的混乱,目光掠过劫胸前那片菜汤污渍,又落回凯隐吃痛的脸上,毫不客气地发出一声嗤笑:“活该!”
她压根没在意这尴尬的出场方式,也完全无视了周围瞬间死寂的氛围和无数道惊恐的视线,径直走到劫对面的空位,大马金刀地坐下,仿佛这桌子本来就是给她留的。
“喂,去,”她擡脚,用脚尖踢了踢还捂着脑袋的凯隐的小腿,“打饭去,老子饿了。”
凯隐放下手,先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师父的脸色——劫正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块布巾,擦拭着溅到臂刃上的油星,脸上看不出喜怒。
“哦…好。师父,我帮你也重新打一份。”凯隐应了一声,赶紧转身看向打饭的队伍。
阿卡多完全没管这小插曲,她胳膊肘撑在刚被凯隐顶撞过的桌面上,身体前倾,看着对面正慢条斯理擦手的劫,理直气壮地宣布:
“看什麽?我交了夥食费的,不吃岂不是亏了?!”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饭堂里格外清晰,带着一股“天经地义”的蛮横。
劫擦拭的动作顿了顿,擡眸,平静无波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垂下,继续擦拭,只淡淡地回了几个字:
“嗯。多吃点。”
凯隐看了一眼队伍,刚好轮到下午那个传话师弟,他直接插队到最前面,用眼神狠狠瞪着那个传话师弟。
师弟吓得一缩脖子,夹着尾巴把位置让给凯隐,自觉地排到最後一个去了。
凯隐迅速打了三份饭,恭敬地送到师父面前,然後贴着阿卡多旁边也坐下了,推一份到她面前。
阿卡多拿起筷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对着凯隐,但声音一点没压低:“看吧,我就说这张桌子好,靠大门空气流通,凉快。”她还用一副“很有眼光”的眼神,冲着对面的劫点了一下头,仿佛找到了知音。
凯隐连忙附和:“那是,那是,这儿坐着是舒服。”
阿卡多低头看一眼自己餐盘里的菜,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用筷子敲着盘子边,发出清脆的响声:“不是说夥食变好了吗?怎麽还这麽点肉?!”
凯隐凑过去小声解释,带着点哄劝的意味:“之前只有两片,现在有四片呢…你看,多了两片…”
阿卡多盯着那四片薄薄的肉,沉默了两秒,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在逗我”。她猛地转头,视线投向对面的劫,显然想就这“改善後”的夥食发表点看法。
劫正慢条斯理地夹起一根青菜,仿佛完全没接收到她的目光,也没听见刚才的抱怨,专注得像是饭堂里只有他一个人。
阿卡多看着他这副样子,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有一种想把眼前这清汤寡水的餐盘直接扣在旁边凯隐脑门上的冲动。
凯隐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赶紧把刚才下山特意打包还温热的油纸包拿出来,飞快地在桌面上打开,露出里面油光锃亮丶香气四溢的爆肚。
他拿起一双干净筷子,使劲往阿卡多碗里夹:“吃肉吃肉!吃这个!这家酒馆的爆肚真的,可好吃了!你尝尝!”
他一边说,一边又非常自然地夹了一筷子,放到了对面劫的碗里,语气带着点讨好:“师父!您也尝尝!味道真不错!”
劫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自己碗里多出来的那撮爆肚上,没说话。
阿卡多狠狠夹起一筷子爆肚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腮帮子都鼓了起来,那凶狠的模样,不像是在享受美食,倒像是在嚼凯隐的肉。
饭堂里其他弟子都默默低着头吃饭,眼角馀光却忍不住瞟向大门边这诡异的一桌——沉默用餐的劫大师,气鼓鼓猛吃爆肚的阿卡多,以及在一旁小心翼翼丶试图缓和气氛的凯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绷感,以及……爆肚霸道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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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後消食,又是训练场。凯隐顶着一身的青紫在收拾训练场的残骸——劫特地吩咐了不让其他人收拾,留着让凯隐来弄。
劫独自坐在高处的石台上,手边一壶热茶,夏夜的凉风吹动他银白的短发。他抿了口茶,望着场中弟子的夜训,神色悠然。
场上还有其他弟子在做夜间训练,使用各式武器互搏,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阿卡多看着看着,觉得手痒,走武器架前摆弄,准备挑个武器也过过手瘾。
“凯隐!”她扬声喊道。
正在吭哧吭哧搬木头碎块的凯隐立刻擡头:“在呢!”
“你这儿有什麽重手的武器?”阿卡多扒拉着武器架,对那些轻巧的苦无丶手里剑一脸嫌弃。
凯隐直起腰,环顾了一下:“好像没有,我们这儿都没人使重武器的,你看那长棍怎麽样?”他指着一根看起来最粗实的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