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十岁那年的一个夜晚,长期的忽视终于酿成了恶果。赌钱输红了眼的老仆人,被债主——一个身材粗壮丶时常在附近游荡的男农——逼得无路可走。昏黄的灯光下,老仆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他带着那个满身酒气和汗臭的男农,推开了姐弟俩卧室的门。
黑暗中,沉重的身躯猛地压在了瘦弱的阿什利身上。男孩从睡梦中惊醒,“姐姐——!”他下意识地尖叫,但随即男农扼住了他的喉咙。
与此同时,阿卡多被人从死死捂住了嘴,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拖拽出房间。门外一片漆黑,月光被厚厚的云层挡住。她奋力挣扎,但孩子的力气终究有限。她被粗暴地扔到了老仆人房间那冰冷的床铺上。
“放开我!你这混蛋!”她大声斥骂,手脚并用地踢打。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丶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她身上传来——不,不是她的身体,是阿什利的!她没有痛觉,这感觉只可能来自她的弟弟!
【姐姐!姐姐!救我!好痛!!】
阿什利凄厉的哭喊声直接在她脑海里炸开,伴随着那清晰的丶让她几乎想要蜷缩起来的痛楚。黑暗中,老仆人那令人作呕的丶带着酒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恶心!愤怒!还有一股她从未体验过的丶冰冷刺骨的恐惧!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正在隔壁房间遭受痛苦的弟弟!那股恐惧像毒蛇一样缠住了她的心脏,紧接着,一股无法控制的丶毁灭性的力量从她身体深处轰然爆发!
视野骤然变得清晰,仿佛黑暗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房间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一股灼热的力量野火般席卷她的全身,冲刷着每一条血管。她不再思考,身体被一种纯粹的丶毁灭的本能驱动。她猛地一脚蹬出,力量大得惊人,正中老仆人的腹部。那干瘦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弯折起来,向後飞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随即瘫软下去,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传来嗬嗬的倒气声。
阿卡多翻身下床,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她操起放在床头边的金属油灯,毫不犹豫地砸向床沿。灯油洒出,玻璃灯罩碎裂,她捡起最锋利的一片,走到还在抽搐的老仆人身旁,动作没有任何犹豫,像过去处理林中猎到的野兔一样,用玻璃片干脆地划开了他的喉咙。温热的液体溅到她脸上,她毫无感觉。
身体的另一处,阿什利承受的痛苦还在持续传来,像火焰一样灼烧着她的神经。她赤着脚,一步步走向她和弟弟的房间,手中的玻璃碎片滴落着血珠。她推开门,那个男农还压在不断挣扎哭泣的阿什利身上。
听到动静,男农愕然回头,只看到一个满脸是血丶眼瞳在黑暗中隐隐发亮的小小身影。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阿卡多已经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扑了上来。玻璃碎片狠狠扎进男农的脖颈侧面,又猛地拔出,带出一股喷溅的血箭。男农发出嗬嗬的怪声,试图抓住她,但阿卡多动作快得惊人,躲开他挥舞的手臂,再次将玻璃片刺入他的胸口,一次又一次。
直到那具庞大的身躯彻底不再动弹,重重地倒在弟弟身边,阿卡多才停下来。她扔下沾满粘稠血液的玻璃片,走到床边,用染血的手轻轻碰了碰蜷缩在角落丶瑟瑟发抖的阿什利。
“阿什利,”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丝狂化後残留的沙哑,“没事了,姐姐在。”
阿什利感受到姐姐的触碰,猛地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阿卡多紧紧抱着他,感受着怀中身体的颤抖,以及通过链接传来的丶渐渐平息的痛苦和恐惧。
她微微仰着头,感受着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力量。那双在黑暗中清晰视物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种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能够最直接地保护弟弟。这个认知,让她原本就挺直的脊背,透出一种近乎凶悍的理所当然。
阿什利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断续的抽噎。他紧紧抓着姐姐染血的睡衣,小脸埋在阿卡多怀里,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夜晚清冷的空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阿卡多抱着他,身体里那股灼热的力量仍在奔涌,让她指尖微微发颤。这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她环顾四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清晰地看着地上两具尸体的轮廓,那片狼藉在她眼中不是恐怖,而是她刚刚完成的作品。
“姐姐……”阿卡多怀里的阿什利发出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他们死了吗?”
“嗯!”阿卡多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丶几乎像笑声的颤动。她感觉到弟弟在她怀里瑟缩了一下。
“我们……我们杀了人……”阿什利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後怕,他能“看”到那片血腥的场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们该死!”阿卡多的回答又快又狠,眼睛里闪着光,“他们伤害你。任何伤害你的人,都该死!”她语气里的狂热让阿什利愣住了,那不像他熟悉的姐姐,却又无比真实地保护着他。
阿什利张了张嘴,想说些什麽,比如杀人是不对的,比如他们会不会被抓走。但脑海里残留的剧痛和恐惧是如此真实,而姐姐此刻眼中燃烧的东西,像一团火,既让他陌生,又奇异地驱散了一些他自己的慌乱。他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靠向姐姐,汲取那唯一的热源和这带着疯狂的安全感。
那一晚,阿卡多第一次露出了她的獠牙。也是从那一晚起,他们真正意义上,只剩下彼此了。
-------------------------------------
消息很快传回了科瑞克瑟的弗洛伊德家族。他们的父亲在书房里听着管家的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妻子葬礼上那让他颜面扫地的一幕,女儿摇晃遗体的画面与如今杀人的消息重叠在一起。
“怪物……两个都是怪物……”他喃喃自语,指节捏得发白。家族的名声再也经不起这样的玷污了。就在这时,他收到了来自诺克萨斯首都的征兵令——达克威尔大统领正疯狂扩军,意图吞并更多领土,要求各地领主提供兵源。
一个冷酷的决定在他心中成型。这不再是他的孩子,而是必须被处理的麻烦。
一份文件很快被签署,盖上了弗洛伊德家族的徽印:弗洛伊德家族自愿将族中子嗣阿卡多·弗洛伊德与阿什利·弗洛伊德,送往诺克萨斯军中服役,为帝国效力。
当征兵站的军官看着面前这两个孩子——一个矮小但眼神亮得吓人,嘴角甚至带着点不合时宜的弧度,另一个高大些却盲着眼,气质沉静得近乎柔弱,他嫌弃地啧了一声。
“弗洛伊德家是没人了吗?送这麽两个小崽子来充数。”他粗鲁地捏了捏阿卡多的胳膊,又瞥了眼紧紧拉着姐姐衣角的阿什利,“一个瞎子能干什麽?在战场上给敌人指路吗?”
阿卡多一把拍开军官的手,挡在弟弟身前,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近乎挑衅的光芒:“我能杀人。他也能帮忙。”她那语气,不像在陈述,倒像是在炫耀。
军官被这眼神和语气弄得一怔,随即嗤笑起来:“疯丫头……行吧,反正童子营正缺人填坑。”他挥手叫来一个士兵,“带下去,编入第三童子营。能活过三个月再说。”
阿卡多紧紧拉着阿什利的手,跟着士兵走向那片充斥着汗味丶尘土味和金属碰撞声的营地。她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那里早已没有所谓的“家”。
她转过头,对身边不安的弟弟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和一丝尚未平息的热度:
“等姐姐赚到了军功,当上了将军,你便再也不用天天哭啦。”
阿什利感受到姐姐手心的温度和力道,以及那份异常的兴奋,心中的恐惧似乎被驱散了一些。他轻轻点了点头,习惯性地回应:
“嗯,姐姐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