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嘱还是圣旨
第二天一早,沈书意提前十五分钟到达办公室。
她换上白大褂,将听诊器挂上脖颈,动作不疾不徐。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她准备好了,迎接那位不配合的患者。
时钟指向九点整,门口毫无动静。
九点零五分,沈书意翻过一页专业期刊。
九点十分,她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花滑队主教练张诚的办公室。
“张教练,早。请问季昀今天上午有其他安排吗?我们约了九点复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张教练略带尴尬的声音:“啊这个……沈医生,季昀他一早就去冰场了,说是……感觉好多了,想先适应一下冰感……”
“带着固定包扎,去适应冰感?”沈书意的声音依旧温和,却让电话那头的张教练莫名感到一股压力。
“呃……他说只是简单滑行,不做跳跃……”
“我明白了。谢谢张教练。”
沈书意挂了电话,摘下听诊器,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衣领,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她拿起一卷新的弹性绷带和一管消炎药膏,径直朝A区冰场走去。
——
冰场上,季昀果然在。
他没有穿专业的训练服,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衣,正在冰面边缘进行简单的单足滑行。右脚上的白色绷带异常醒目,动作能看出明显的克制和小心,但速度依旧不慢。
沈书意没有立刻出声,她抱着手臂,站在挡板外,静静看了他三十秒。
直到季昀完成一个转身,视线与她撞个正着。
他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像是没看见她一样,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滑。
沈书意也不恼,就那麽站着,目光像精准的探照灯,牢牢锁在他身上。
一圈,两圈。
季昀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停在她面前的挡板内侧,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疼的。
“沈医生,查岗?”他单手搭在挡板上,微微喘着气,嘴角勾起一抹混不吝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沈书意看着他,语气平淡无波:“复查时间到了,患者不在诊疗室,我只能□□。”
“我说了,我好多了。”季昀活动了一下脚踝,试图证明自己,“你看,没问题。”
“医学诊断不靠‘感觉’,靠客观指征。”沈书意朝冰场入口偏了偏头,“是自己下来,还是我请张教练‘帮’你下来?”
季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黑眸沉沉的:“沈医生,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测试赛没几天了,我没时间躺在诊疗床上耗着。”
“如果你的‘清楚’,就是带着急性炎症上冰,增加韧带撕裂的风险,那你的判断力确实有待商榷。”沈书意的话像冰锥,又冷又利,“下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两人隔着挡板无声对峙,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
旁边的几个年轻队员在偷笑,同时偷偷往这边瞄。
她撇向旁边偷笑的队友说“你们笑什麽?他要是因为逃避复查留下後遗症,以後你们就得看着他在冰上跳老年迪斯科。”
说完目光转回僵在冰上的季昀:“现在,立刻,滚下来。别逼我让张教练用广播全基地通缉你。”
最终,季昀嗤笑一声,带着一脸“算你狠”的表情,单手一撑,利落地翻出了冰场,稳稳落在沈书意面前——如果不是他落地时右脚微不可查地虚晃了一下的话,这个动作确实很有威慑力。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靠近时带着一股冰凉的寒气和他身上特有的丶混合了汗水与薄荷沐浴露的气息,极具压迫感。
“行,听你的。”他俯视着她,语调拖长,带着点玩世不恭,“谁让你是医生呢?”
沈书意面不改色,转身就走:“跟我回诊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