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吧。”
盒子打开,真是一只小夜灯。圆圆的玻璃罩里,站着一只眼睛弯弯的白色小兔子,手里捧着朵永生花,也是一朵红玫瑰。摁开木底座的开关,灯就亮了起来。
“好可爱。”白友杏立刻有些爱不释手,她喜欢,却又不好意思要,很快又沉默下来,擡眼睛看了看贺承铮。
“喜欢就留着。”贺承铮一脸满不在乎,低低念叨:“哄人玩的小破烂儿,给我我都不要。”
“那我就留着了,真的谢谢。”白友杏心里升起一抹悠悠的幸福,拿起来对後座说:“可爱吗鸿宝?”
“白老师,这个兔子真像你。”梁鸿宝又凑过来,一指,“这样舅姥姥也有花了,包奶奶也有花了,你也有花了,你的花还是不会凋谢的花,都是我舅舅送的,我舅舅好吧?”
梁鸿宝计划多说点他舅舅的好话,让他舅舅别忘了带他去方特。
“嗯。”白友杏轻轻地点点头,又悄悄看了贺承铮一眼。阳光下,他正认真开车,嘴角噙着半分笑,侧脸被染上一层发光的金边。
他当然是很好啊,热心,大方,她早就知道了。
其实就在昨天夜里,她睡不着,还好奇地爬起来,搜了搜贺承铮的前妻长什麽样。虽然他的前妻是教育局的处长,也算是她的领导,但以她目前在学校的地位,还没机会见过这麽大的领导。
白友杏看了庄处长的一个发言,是她作为妇女代表参加妇代会的视频。她穿着端庄的西装套装,面对镜头干练笃定,说要为全市妇女工作贡献巾帼力量,会後,又和各年龄层妇女代表一起,捧着花,光荣合影。
看完後白友杏久久难以入睡。她想,果然成功的男女容易相互吸引,站在事业之巅,夺目,耀眼,从容不迫。若不是梁鸿宝他舅舅的身体问题,造就了一点小小的美中不足,也许他们也会是很美满的一对。
白友杏把这只小夜灯小心翼翼地装进包里,无法自控地,又想到自己。
她什麽时候也能做一个闪闪发光的女性?也能作出些不一样的成绩,感染他人,收获象征荣誉的红花,也许那样,她才真的像这只抱着花,会发光的小兔子。
进了会场,包小风已经在院子里拉起队伍,他们是齐市八里桥老年大学代表队,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社区单位丶社会团体,都纷纷到场。
其中呼声最高的,是机关事业单位退休女职工代表队和文化艺术协会代表队,据说刚在外省的合唱比赛上拿了奖。
大家都穿得花枝招展,个别代表队看起来资金雄厚,参赛队员的鞋都是统一的,还请了专业的跟妆,正在阴凉地里排队补妆。
包小霜民字型站着,用手挡着耀目的冬阳,眯眼看了一圈後,转回身道:“大家都提起精神!咱们这是合唱比赛,赛出花来,赛的也是歌唱水平。据我打听,能分声部演唱的队伍不多,咱们就是其中之一!饱吹饿唱,大家都别吃东西,饿了就喝点水,克服克服,咱们争取发挥出最高水平!”
她一动员,大家就又起劲了,纷纷排好队往後台走。
白友杏领着梁鸿宝的手,各抱了一捧花,跟在贺承铮身後,王大海在最前面,背着手,闷头走得像风一样快,很快就找到了後排最边上的四个空座。
四个人站在那谁都没有动,最後,还是梁鸿宝不客气地钻进去,又拉着白友杏的手说:“白老师,你挨着我坐吧。”
白友杏立刻笑着点点头,跟着钻进去,坐下。
“俺也来了。”王大海说。
他刚一迈步,又被贺承铮拽住,“你坐外面。靠走廊能伸腿,我凑合进去挤挤。”
说完,他钻进去坐下,王大海旋即坐在最外侧,视线立刻被走廊上好多穿着花裙子丶背着乐器的参赛女选手吸引,她们神色或紧张丶或激动,互相交谈着,花枝招展地从眼前经过,像放电影一样热闹。
白友杏四处看看,一眼就在隔着两排的过道对面,看到了老年大学的校长和胡刁洲胡老师。比赛还有十几分钟才开始,会堂里正乱作一团,他们也正夹在一片鼎沸的人声里聊天。
这位校长确实像她妈妈说的那样,被消防栓绊倒後,两颗门牙摔得不一般齐了,一说话,就能明显地看出一根长,一根短。
胡刁洲这时突然站起来,他今天还穿着那身灰色的开襟大褂,大冬天的,手里打着一把折扇,他起身和周围几个熟人握了握手,说了几句话,突然,一只眼睛也看到了白友杏。
“胡叔叔!”白友杏立刻站起来跟他摆了摆手,胡刁洲一看她,竟有些焦急地走了过来说:“杏啊,你妈呢?给她发信息怎麽也不回?”
“我妈妈带着阿姨们去後台做准备了,可能没看见。”
胡刁洲扇出一阵疾风:“杏,你遇见你妈跟她说,这两天叫她别开车,不然容易舟困中流,进退两难……”
白友杏後背一凉,“胡叔叔……没事了,我妈的车已经坏在路上了。”
“是我来晚一步了。”胡刁洲摇着头,离开了。
白友杏叹口气坐下,心里囤的一点兴致倏忽也烟消云散了。胡老师预言的含金量又在攀升。
“谁啊?”贺承铮的视线从胡刁洲身上扯回来,看白友杏垂头丧气,正捏着一朵玫瑰花瓣发呆,又无精打采地说:“是我妈妈的同事,会算命,他之前算的都灵验了。”
贺承铮鄙夷地笑了声:“真的假的?你信啊?”他向来不信这些,都是蒙人的。
“应该吧,我也不知道。”白友杏怔怔地盯着老会堂舞台上那块红丝绒拉幕,在一片纷杂里,魂不守舍地说:“胡叔叔说我要嫁一个二婚的男人,就在今年。”
操……
贺承铮骤然看向她:“真的假的……”沉默了一会,他克制着剧烈的喘息,轻轻说:“你愿意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