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愕地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
“我们都替他高兴,可他不仅高兴不起来,还越来越消沉。有一次我问起,他说被女朋友甩了。”陈与看着她,眼神复杂,“後来他执行任务时看你的照片,有个跟他合不来的小子开了句黄腔,他当场就把人揍进了医院,那小子後台硬,逸哥又死活不道歉,这才被‘发配’到基层。现在那家夥调走了,师父才想办法把他弄回来。”
馀未眼泪唰地就落下来,陈与慌张得不知所措,连忙在口袋里找纸巾:“你别哭啊。”
她的眼泪越来越多,呜咽着:“他根本就不是这样说的……”
馀未想起某一天,宋冬逸突然给她打电话,说想见她。问了她的位置,马上就到了学校。
当时还是上课时间,她偷溜出来,他在教学楼门口就抱紧了她,完全不顾来往的目光。後来还带她回家,表现出超出平常的主动和亲昵。
她当时还以为他是开窍了,但他只是抱她,连亲吻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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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未不知自己是怎麽回到宋冬逸家的。她站在门口,发现自己没带钥匙,试了一下指纹,门却咔哒地开了。
她愣在那里。他都那样推开她了,却连她的指纹都舍不得删。这一刻,排山倒海的心疼达到顶峰,几乎让她窒息。
推门进去,宋冬逸正靠在玄关的墙上,显然在等她。
“你去哪里了?”他烧得声音沙哑,带着不自知的温柔。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又一次打开了馀未的泪闸。
她明明已经哭了一路,这会儿听见他的声音,眼泪却像挖不尽的泉眼,又簌簌地落下来。
“怎麽了?”他急切地走过来,小心捧起她的脸,微怔,“怎麽哭得这麽厉害?”掌心很烫,指腹带着茧子,是长期训练留下的痕迹。
她一个劲哭,不说话。他开了玄关的灯,上下检视她的身体:“受伤了麽?……没有啊,发生什麽事了?”
就是这麽一个,到这种时候,第一反应还是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的,粗糙又笨拙的男人。
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清瘦的腰身,越哭越大声,激烈地丶悲伤地咆哮,宛如在替沉默的他宣泄情绪。
“你说话啊,”他被她这无声的崩溃弄得心慌意乱,着急地扶着她的肩膀,想看清她的脸,“到底怎麽了?谁欺负你了?”
她只是摇头,眼泪蹭了他一身。
她无法想象,他是怎麽度过那段日子的。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找身边的人哭个遍,完了以後提出各种难以实现的遗愿,在生命的最後时期,让他们帮自己兑现,可劲地索取爱,不留遗憾。
她知道宋冬逸几乎没有亲人朋友,单调的生命里就只有工作和她。可是他连她都瞒着。
“陈与……全都告诉我了,”她的眼角不断流出眼泪,“当年的事。”
宋冬逸的身体彻底僵住,抚慰她的手停在半空中,满脸惊愕。
时间在她的哭泣和他的沉默中被无限拉长。
半晌,他认命似的搂近她,轻轻地丶有节奏地拍她的背:“别哭了,”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都过去了。”像在说服她,也像在说服自己。
“没过去!”她猛地擡起头,蓄满泪水的眼睛里,先前纯粹的心疼被一个骤然浮现的丶冰冷刺骨的念头瞬间击碎——
她突然全都明白了。
她回想起分手前,他破天荒地同意和她同居,没有拒绝她要一起睡觉的请求,可是从来不碰她。连接吻都不让。
她夜夜恼他不愿意和她亲密,各种手段使尽了,他都不松口,偷偷亲他一下,他气得要和她分房睡。
原来,他当时……是在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提前练习如何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她骂他是不是阳痿,连夜收拾行李回了家。完了他打电话来问到家没有。她以为他要道歉丶要哄她,结果他确认她到家後,就直接挂断。
那是他们冷战最久的一次。
以往都是宋冬逸低头。那一次,她迟迟等不到他的联系,赌气地忍耐着不找他,然而最後等来了他的分手宣言。
所有被忽略的细节,此刻串联成一条清晰的丶指向绝望的轨迹,带着全新的含义,呼啸着将她贯穿。
她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男人,身体因愤怒和後怕而开始发抖:“宋冬逸……你当时,是不是已经在心里……跟我永别了?”
他瞳孔骤然收缩,仓皇地敛下眼帘,不敢看她。
“又是为我好?”那股压抑的怒火烧灼着她的喉咙,让声音嘶哑又颤抖,“还有什麽借口?让我有更好的选择?”
“你觉得自己特别伟大是吗?”她扯上他的衣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的逼问在寂静的空气中回旋,“谁要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好!你问过我吗?!”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下颌线绷紧如拉紧的弦,却发不出一个音节。整个人仿佛骤然脱力,向後踉跄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墙上。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但这一次是滚烫的丶极端恼怒的。
“你凭什麽认定我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凭什麽觉得我知道真相後就一定会离开你?!”
“不是。”他打断她,试图辩解,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