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叔叔打你?”李盼娣皱眉。
郑瑶瑶点头,无声地流泪:“你知道吗?我长这麽大,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我不过是气急了骂了一句‘小杂种’。”
“那可是他儿子,哪能一样?”对此李盼娣见得多了。
只是她曾经以为郑瑶瑶家是不一样的,原来只不过是隐藏得更好。
没儿子时,女儿是掌上明珠。有儿子後,女儿立刻成了混在明珠中的鱼目。
李盼娣嘲讽道:“你信不信如果那个女人生的也是女孩,或许你爸不会这麽轻易提出离婚。”
事已至此,由不得郑瑶瑶不信。
她眼泪流得更凶了。
李盼娣叹气,又後悔自己不该说得这麽狠,于是轻轻拍打着郑瑶瑶的後背,温声道:“阿姨同意了?”
郑瑶瑶擦了把眼泪,沉默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仅剩的那一点自尊,不允许郑母去苦苦哀求挽留一个抛弃她的男人。
所以尽管她内心有再多不愿,也咬牙没说一个字,答应得很快。
“他们明天就要去办手续了,盼娣,我该怎麽办?”郑瑶瑶声音发颤,手也在抖。
“你不想让他们离婚吗?”李盼娣问道。
“不是。”郑瑶瑶下意识否认,“我只是……只是害怕。”
说到底,她今年也只有十四岁,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小女孩,逢此骤变怎麽能不恐慌?
李盼娣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你以後跟着阿姨……还是……”
“我当然跟着我妈。”郑瑶瑶想到此处又恶狠狠咬牙道,“他倒是想让我跟他一起走,凭什麽?他都有儿子了,我为什麽还要跟上去讨人嫌?”
郑瑶瑶这晚不想回去,和李盼娣一起睡了。
李盼娣看着她睡梦中依然流出的眼泪,又是叹气。
其实她还有一个问题想不通——半年前,郑父明明不想离婚的,他苦苦哀求才换得了阿姨的宽恕,为什麽现在又突然提出离婚?
李盼娣心中隐隐不安,但也并未多想。
*
此时是2008年,只要夫妻双方商量好,离婚流程还简单得很,郑父郑母约定了财産平分,郑瑶瑶跟随郑母生活,郑庄的房子也留给了母女俩。
当天就拿到了离婚证。回村後,郑父立刻收拾了行李,干脆利索地离开了。
郑瑶瑶陪了母亲两天,也返回了学校。
可当她再次放假回家时,却正好撞见母亲在歇斯底里地跟人吵架。
来者是她二叔。
当年郑奶奶病重,二叔白眼儿狼一个,不愿意管。
所以郑瑶瑶一家才从市里回来,之後郑父忙着跑运输,郑奶奶基本交给了郑母照顾。
如今眼见二人离婚,二叔急不可耐地找上门说这是老人的房子,既然他哥不要,那理应留给他。
向来温柔娴雅的郑母被气得面红耳赤,骂来骂去也只是“不要脸”“狼心狗肺”“郑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毫无攻击力,反而自己胸口痛到直不起腰。
郑瑶瑶见状忙跑过去扶着她,瞪着二叔道:“房子是我爸留给我们的,你少胡搅蛮缠。”
郑二叔混不吝惯了,闻声反而笑了:“怎麽能是我胡搅蛮缠呢,宅基地是郑庄的,房子是我爹娘盖的,哪有离婚的女人还赖在公婆房子的道理?”
“我呸,当年盖这套房子的时候你有出一毛钱吗?大部分都是你哥出的,你妈只不过添了一点。”郑母瞪着他。
“你也知道是我哥出的啊?那跟你就更没关系了。你这麽多年不都是靠我哥养着?”
郑母一时间哑口无言,甚至有些恍惚。
我错了吗?她想。
我为他远嫁他乡,生养孩子,操持家务,照顾公婆。到头来只落得一个“靠他养着”?
他也是这麽想的对吗?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们母女俩。
郑母忽然觉得疲惫,吵架的力气也没了。
此後郑二叔隔三差五来家里闹,有时候带着村长来,有时候又带着各路亲戚来。
所有人都在劝郑瑶瑶母女放弃继承这套房子,郑母开始害怕,娘家的哥哥早就不认她了,她不敢想如果不能继续住在这里,那她还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