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装菜的驴车後头坐着个年轻男子,尤归又是没憋住一笑,她乐得眉眼一弯,邹时瞧着她与往日不大一样了,多了些生动。
“邹大人,一路保重。”尤归道。
邹时朝她挥手,他的目光始终停在尤归的脸上,片刻未有分离。驴车动了,女子的身影在邹时的视线里越来越小,越来越淡。
洒落的馀晖在尤归身上镀了一层光晕,此去都城,他们何时能再相见?邹时心口宛若被人堵住,他目视那转身要走的背影,忽地喊了一声,“阿归,阿归,何处是归途,何处是归宿?”
“哎呦,小郎君啊。”老头耳朵被他吵得嗡嗡一声,“声音小点,小点。”
那背影听到了他的声音,尤归没有回身看来,邹时却听到了女子的声音。
“人如浮萍,风吹到哪,哪便是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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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府,杜勤等人一离去,杨笵就跟泄了气般坐于石凳上,看着桌上放的任命文书,心里不知是喜是忧。
他派人前去府上找邹时,回来的人说,邹大人已有两日不在府上了。杨笵心里焦急,想着莫不是出了什麽事。他在院中来回踱步,一时望着天色叹气。
府外一阵丁零当啷的车声飘过,紧接着便见仆从小跑而来,气还没捋顺,马上道:“殿下,邹大人回来了!”
“他人呢?”
“在府外。”
杨笵一听,忙朝府外走。日上三竿,府门停着一辆驴车,车上装着满满当当的菜蔬。杨笵垫脚探头,一时之间没看到人。
面前的驴车阻碍视线,杨笵不耐地走上前要打发去。
此时就见後头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指尖撑起身体,入眼靛青衣衫上残留几片烂菜叶。
杨笵看去,一时见邹时脸色疲倦,发丝凌乱,颇有点刚从牢里放出来一般。他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邹时在菜堆里干躺了一夜,这驴车没有马车舒适,颠的骨架都散了。
仆从上去将邹时搀扶起,这才从驴车上下来。
老头见人到地方了,扬起鞭子要走,邹时叫住了他,“这一路多谢,要不进来喝点水再走?”
老头摆手,驾着驴车扬长而去。
“你这怎麽搞的?”杨笵走在前头,回头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殿下,到里面再说。”
邹时借着仆从的力,跺了几下发麻的一只脚,又活动筋骨。待身上能使出劲,这才踏步往院子里去。
杨笵到了院内,拿起桌上的文书递给他,“父皇提了你的官职,任你为刑部侍郎。”
邹时接过,草草翻看一眼。
“恭贺你啊,邹大人,日後是四品大官了。”杨笵拱手道。
“这是殿下的心里话?”
邹时能看出来,杨笵脸上是带笑的,可身上散发的是忧郁苦闷的气息。
“是啊,”杨笵背过身去,面上的笑容维持不了多久,他闷声说着,“明日得去父皇那谢恩,莫要迟了。”
“殿下,”邹时轻声道:“日後有用得上邹时的地方,尽管说。”话落,转身朝院外而去。
杨笵听着他慢慢消失的脚步声,直到院里恢复了安静。他才转身朝府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止不住的郁闷从心底化开。日後,邹时将会有自己的事,他不仅仅是三皇子的幕僚,还是朝中官员。他与他,要保持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