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挥在半空中,一人小跑过来跪于地面抱住了他的腿,“大人恕罪,舍妹还小不懂事,冲撞了大人。这镣铐是我取下来,她脚上生了冻疮,我瞧着心疼于是就……”
十载愣了一瞬,那单薄的背影迎在冷风中,明明在颤栗,可此刻却宛若松柏般昂扬。他为何要帮自己?明明与他素不相识,他…不要命了吗?
“原来是你这小子干的,”官吏轻蔑道:“让我绕她一命也行,老子看你这妹妹长得还算过得去,若你肯送与我调教,我便绕了她。”
十载眉宇猝然生起一股冷厉,仰头看向那官吏。
与女子的目光相触,凭空而来的渗人寒气让他一怔,倒是个有烈性的女子。官吏舔舐着牙齿,心尖□□上涌,“考虑好了吗?是死是活,你这做兄长的不用老子提醒吧?”
男子僵着脖子,“大人,小的…小的挖到了…”
他欲言又止,磨蹭的模样让官吏生出好奇。男子勉强撑起身子,十载看到他们二人靠的很近,几乎黏在了一块。
没过多久,就见官吏一改怒意的脸,笑着拍了下男子,目光看向她道:“且在这等着,一会把脚镣戴上。”
官吏说完,哼着曲子走远了。
适才站着的男子转过头来,夜色朦胧,瘦削的脸颊堪堪挂着一张皮,眼窝凹陷,人看着比阿远老了不少。骨相却是与阿远相似的,十载见男子朝自己这处挪来,她还是想再确认一番。
“你叫什麽名字?”
男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她道:“这是治跌打损伤的药,姑娘且收着。”
那只手骨瘦如柴,黑一块紫一块,瓷瓶在他的手心异常显得碍眼。
见女子没有动作,他只当是被刚刚的官吏吓到了,于是柔声安抚道,“姑娘莫怕,刚刚那大人不会来找你麻烦了。”
十载自然不是怕,见眼前男子言行举止与自己所听所闻有些出入,她怀疑自己是认错了人。
瓶子丢在了她的跟前,男子起身要走,十载叫住了他,“你还没有跟我说,你叫什麽?”
那些官吏视人命如草芥,他却肯出手救她,当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吗?
男子驻足片刻,转身看来,“我叫肖平。”
肖平。
见男子说完又要走,十载撑起身体站起,捡起瓶子小跑过去拦住了他。
“刚刚之事,多谢。这瓶子你自己留着吧,我不碍事。”
肖平推回她的手道:“那一鞭子寻常人可扛不住的,更何况姑娘这样的弱女子。若不及时擦药,山里寒夜难熬,姑娘怕是会丧命于此。”
掌内瓷瓶的凉意沿着手腕朝上蔓延,刚刚那一幕在脑中反复闪过,十载还是问道:“那官吏凶狠,我刚刚见他下手不留情面,打死了一个妇人。我与你素不相识,也帮不到你什麽,你救我就不怕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姑娘,救人不图回报。”
这世上真有人不过问你的来历,不图回报吗?
十载垂下眼睫,不自觉想起往昔。二皇子肯救她不过是把自己当成棋子,太子肯收留她,不过也是培养一把趁手的刀。邹时……或许他正是看中自己身份,这才多次相缠罢。
所有接近她的人,无一不是从她身上谋取什麽。十载擡眸,还是问道,“不图回报,为何相救?”
这女子性格古怪,不近人情,浑身带刺。肖平轻皱眉毛道,“不求回报,求的是心安。”
求心安。
那你当真心安吗?肖平?
将尤氏送往断头台,安上私通外敌罪名时,你也是像如今这般虚与委蛇,说着心安吗?
十载压下心头不适,看着那快要淡出视线的身影,她攥紧了手里的瓷瓶还是迈步追了过去。
“肖大哥!等下!”
听见後面女子不依不饶跟着他,肖平转身道:“姑娘还有何事?”
“肖大哥,刚刚你与那官吏说我是你舍妹。现下就这般走了,不就露馅了吗?”十载看向他道。
肖平没想那麽多,只当是救了她一命就罢了。
十载看他也是忘了刚刚与官吏说的话,正估摸着怎麽与他套近乎,就见之前那官吏走来,他手上拿着镣铐来到他们跟前。
“你去把她脚镣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