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好像什麽都拥有的琪亚拉,其实过得并不比他快乐。
但是这样的想法丶和一直以来被灌输的社会主流思想不符,他不确定地对这个结论感到疑惑。
琪亚拉到底为什麽不高兴?
就算被冒犯了,以她备受宠爱的校园地位,她不应该可以直接反击回去吗?
乔鲁诺想不明白。
接着,他又听见了女孩的对话声,他透过枝叶往下看,琪亚拉正在和某人通话。
“妈妈……我的牙齿很健康,我不想去……不,我真的……”
“礼貌?……我只是有点累,在家休息,为什麽我不可以休息?为什麽大家会因为我想休息讨厌我?自私?我……”
她突然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乔鲁诺才听见女孩哽咽的声音:
“我想休息,妈妈,我今天真的很累,我有很多作业……我……好吧,我会的,我可以,我能按时完成作业的。好,我会到的。”
挂断电话,漂亮的黑发女孩蹲在地上小声啜泣起来。
乔鲁诺感觉自己的四肢由于长期维持一个固定的动作,而开始僵硬。
但是琪亚拉哭了很久都没有离开,他只能强忍着,无声地听完了她这场原本不可能找到观衆的痛苦说明。
……原来看上去总是微笑着的琪亚拉丶拥有一切的琪亚拉,总是得到所有人的喜爱的琪亚拉,哭起来要比他更长丶更久丶更压抑。
她和他一样,哭泣的时候会咬着自己的手指,眼泪无声地从眼眶里滑落,偶尔才发出克制不住的呜咽声。
她哭的时候,比微笑着的时候更真实。
乔鲁诺感到一直以来一成不变的世界,好像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
几天以後,他又遇到了另外一件足以彻底改变他人生的事件。
他突然发现,无论去到哪里,他都要比之前更受欢迎,继父不再会对他施以暴力,邻居的孩子不再欺负嘲笑他,就连经常去的冰淇淋店,都会对他格外照顾。
他寻找了一阵子原因,接着发现,这一切的变化,是因为在前段时间,他偶然帮助了一位黑。帮,对方休整好以後,很快对他进行了报答。
乔鲁诺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方向,他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他的世界开始不再阴暗,太阳落下来终于有了温度。
乔鲁诺的背挺得越来越直,在校园里迈开的步伐越来越大,能够迎面撞见琪亚拉的次数越来越多,好几次,他直接和她眼神交错。
但是对方总是忧心忡忡,嘴角挂着微笑,眼睛里却空空如也。
她总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也总是对他视而不见。
可是乔鲁诺却越来越了解她。
她身边总是有不同的朋友,她的储物柜里和书桌上总是摆满了礼物,她不光在学校里备受欢迎,走在街上也总是会被人搭话……
她的确拥有很多以前的他无法得到的东西,可是那些东西,并不是她想要的。
乔鲁诺曾经的痛苦在于他得不到,而琪亚拉的痛苦在于她不能拒绝。
她忍无可忍的拒绝总是要付出很多代价。
她的桃色新闻屡见不鲜,她总被诋毁造谣。
她只是淡淡地把眼睛从对话者身上移开,或者将一直以来挂在唇边的微笑卸下,就成了“傲慢”的罪证。
乔鲁诺一无所有不怕失去,琪亚拉却被重重捆绑在他人的期待之中,她艰难地喘息着,不敢对压迫她的衆人举起镰刀,因为挥刀落下的瞬间,她不光会斩断羁绊,还会斩下自己的血肉。
于是她只好麻木地试着去逢迎,她试图学着用其他方式转移压力,她频繁地答应不同的约会,然後永无止境地利用下一个异性去打击这场自己并不期待的约会。
她的性格悄然发生了改变,乔鲁诺很少再观察到她眼角的红痕——
那红痕好像只有他看得见一般,从来没有人会去关心琪亚拉是否有大哭一场。
总之,琪亚拉偷偷哭泣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她的微笑越来越虚假。
……
“你应该和我在一起。”
注视着这一切,乔鲁诺不知为何,悄然而生出这离奇的念头。
在另一个夏日的午後,图书馆陈旧腐朽的空气中,乔鲁诺这麽失礼地向琪亚拉说出了这句话。
严格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的谈话。
琪亚拉显然终于在这时候才第一次认识到乔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