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晓澍把手机里的照片给她看,一群年轻人拥在一起,笑声好像都要溢出屏幕来。
“……所以这是你的乐队。”周清霭说。她的眼神不自觉地从照片上滑开,滑到他停在手机边缘的左手上。那麽漂亮的手,很难不多看两眼——左手少了两片创可贴,好一些了吧。
“嗯,我们叫灰色拉斐尔。”他说。
周清霭回神:“我正想问你呢,是画画的拉斐尔?”
“不是,”他笑,“是大天使拉斐尔,号称治愈系的——所以现在也有人叫我们‘灰天使’。”
周清霭抿嘴:“是有什麽意义吗?”
他想了想:“嗯。很快你就知道了。”
居然还卖关子。
周清霭心痒痒,刚想再问,却见他滑动手机屏幕,笑得相当无奈:“这帮家夥……”
“怎麽?”
罗晓澍看向她,清了清嗓子:“又要劳驾你了。”
原来乐队的人又嚷嚷着要来,说是周清霭做的中餐太好吃,他们一定要见见本人——
还不是想要再吃一顿。罗晓澍干脆把给周清霭计的工时又加了八小时,让她把那天的三道菜再做一遍就行。
周清霭呢,得了一点儿肯定,倒是又开始跃跃欲试了,这回她把猪肉酸菜炖粉条也加入了菜单,于是更加忙得脚不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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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乐手们如约而来。一会儿功夫,他们带来的鲜花丶蛋糕丶水果派丶各种口味的果汁饮料都摆上了桌。
一共五男两女,罗晓澍一一介绍——金发蓝眼的卢卡斯她已经认识了,浅金头发微胖的是鼓手雅各布,深棕色头发的瘦高个是吉他手奥托,金发戴眼镜的是安东尼,还有棕色长发的贝斯手乌维,两位乐队编外的伴唱小姐姐,粉红发卡的卷发女生是海瑟薇,栗色短发的则是卡拉,周清霭觉得她长得有点像《谍影重重》里的玛丽。
至于她,罗晓澍非常郑重其事地,清清嗓子,双手一挥:“这位就是我们的大厨,周清霭女士——”
好像在宣布重量级出场嘉宾似的,竟然还赢得了一阵欢呼和掌声,搞得周清霭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雅各布最先认出了她。
“咦?你不是那天来试唱的吗?”他瞪大眼睛。
“真的!”
乐手们短暂惊讶之後,齐齐看向罗晓澍。後者自然是解释了一番,是莎拉找她来打零工,他完全不知情。
“哦?”将信将疑的口气。
卢卡斯忽然想到了一点:“你来打工,是因为缺钱吗?生活费不够用?”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周清霭只好点头:“嗯。”
“所以你想来做伴唱,也是因为缺钱吗?”
周清霭呆住了。其他人却都像领悟了什麽似的,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哦——”
数道视线齐刷刷投向罗晓澍,仿佛在说:看吧,你拒绝人家伴唱,人家只好另找零工!
罗晓澍也怔了怔,转头看周清霭:“是这样?”
周清霭可尴尬了,连连摇手,语无伦次:“没有没有,还好啦,我是觉得你们乐队很厉害……”
她担心他们再把话题扯到那个试唱上,连忙大声说:“你们快吃饭吧!”
显然,罗晓澍并没打算当她厨娘,做好饭就将她扫地出门——他把她拉到餐桌的主宾位让她坐,任她怎麽推辞也不答应。
“你当然要坐这里。”他口气郑重,又对其他人大声道,“她当然要坐这里,是不是?”
“是!”衆人齐声应,那声浪,显然训练有素。
周清霭只好坐下来。她还是第一次和这麽多德国人一起吃饭,有点不自在,更多的是好奇,也想看看他们会不会喜欢她做的菜……
四道菜无一例外受到了热烈欢迎。虽然以周清霭自己的口味来说,也就堪堪及格水准……然而所有人都吃得很欢,赞不绝口,还有人把自己盘子里的米饭就着汤汁吃得干干净净,可能是中餐本身的魅力?
更让她意外的是,他们几乎都会说几句中文。
“他教我们的啊。”衆人齐齐朝罗晓澍一指。
这个话题忽然引起了共鸣,大家纷纷吐槽起罗晓澍,说他超级爱自己的名字,初次见面,必定会把中文名写出来教他们,强调“澍”是及时雨的意思,不是一棵树的“树”;为此他不仅取了个“Regen”(雨)的德文名,一度还宣称要让他所有的朋友都认识这个汉字,甚至说不会写这个汉字的人不能做他的朋友,逼得一群德国人天天在纸上依样画葫芦画这个“澍”字……
“……这麽多笔画!我完全记不住啊!”卢卡斯是这些人里中文最好的一位了,当下大倒苦水,“当这家夥的朋友太难了,会玩乐器还不行,还得会说中文,想不到还要会写汉字!你们的文字是天书啊,这完全是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