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都是血。
“操…操…”
十田颠三倒四地咒骂,他感到他的舌头已经变成了一块石头,“我…不…我——”
克丽莎哭了。
“我马上打电话告诉我爸爸。我要告诉我爸爸!他能解决的。”
喊叫了一声,像是重新充满希望地,女孩哆哆嗦嗦地从手提小包里摸着光脑。
“你疯了?你敢告诉大人?”戴维眼睛涨地腥红,alpha狂乱挥舞着他健壮的四肢,把她的包打到一边——克丽莎尖叫了一声——戴维看上去就像暴怒的雄兽,他的右胳膊上有一丝沾上的血迹,十田尽量不去想那是属于谁的,“别傻了!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好下场?”
“我——我不明白——”克丽莎嘴唇颤抖。
“死了四个人,别想着被保释!你祖父来都做不到,这是天大的丑闻。” 戴维厌烦地吼道,“明天媒体就会上门来了,和闻到血味的鬣狗似的。这已经不是帝国时代了!因为这该死的联邦宪法给了这些鬼闯鬼撞的贫民和我们一样的生存权。”
“你不会想瞒下吧,戴维,说不定他们还活——”艾克颤颤巍巍地说。
“瞒下?”
看上去完全搞懂了,戴维开始轮流和他们大喊大叫,十田从没觉得他口才这么好。
“他们已经死了!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别忘了,你,十田就一点能和贵族攀上关系,你会死的最快。艾克,第二个。克丽莎,会灰头土脸的进保释所,然后去监狱,那里面可没有美发香精。檀泠,更不用说了,一个omega校门都没踏进,上不了大学会被怎么样?关起来,进塔,消去名字,配种一样的给十几个alpha强制生育。你俩还有贵族头衔呢,真是丢尽颜面。而我会被吊销棒球运动员执照,从二年级开除。顺便,家族、父母的前途,哈——”
被他指到的人倒退几步。每个人都对此有所反应。
但反应最大的是檀泠。
不知道戳到了那根神经,那看起来像一朵雪莲一样纤长的omega突然面色苍白。
在寒风里,也许因为冷,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可那是四个人——”女孩脸色煞白,声音却越来越轻。艾克张开嘴,又关上了,似乎无法反驳,看上去很迟钝。
血腥味轻柔地、浓郁地漂浮了起来,混着风的气息,灌进每个人的鼻腔。一时没有人说话,只有冷风在呼啸,和戴维难以抑制的喘息声。
现在没有人经过,但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说得对。”
檀泠面无表情地截住话,垂下眼。所有人都看了他一眼,感到不可思议,十田看见omega站在风里,露在羊毛外套外面的指尖绷得紧紧的。
“什么——”艾克不敢置信地问,好像找到新的攻击目标了,难得的显得非常没有礼貌——十田错乱的想,哪怕艾克不喜欢男人也过于无礼了,“为什么是你第一个同意戴维,我不明白?实际上只有戴维坐驾驶座最久,而且他喝了最多——”
戴维面色变了,他脸一沉,站到了艾克面前。
过了几秒,十田才意识到他泄出了信息素,因为反倒是檀泠感到冒犯似地转过了脸。
Beta闻不到信息素,但能感受到那种腺体开启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艾克后退了一步。
“你劝我喝了,记得吗?你还给我灌酒呢,你和我吵架,使我分心。而我是一个alpha,你懂什么意思吗?我会被判的最轻,我想最多二十五年吧。哦,车上有omega,所以我难以集中精神,我想陪审团都会心照不宣的。”戴维怪腔怪调地说,挤出一个狞笑。
听到最后一句话,檀泠难以置信地转头盯着戴维,十田能看到他清透的眼睛里突然流露出赤裸的憎恹,他似乎想动了动,但他最终没动。
戴维似乎没看到,“忘了提醒你,我父亲是工会主席,我的叔叔是国会议员,这很管用,而你说不定会死在我前面呢,亲爱的艾克。”他轻声说。
艾克的脸色苍白了,倒退了一步。剧烈呼啸的风里,一时没有人说话。
你这雄性睾丸癌,alpha沙文猪,暴躁的杂种,十田绝望地在心里谩骂,祈祷有个降罪的落雷在此刻能将他们所有人劈死,但他一想到,一想到最后的方向盘是自己开的,上面一定还有清清楚楚的指纹…
十田浑身血液都慢慢冷却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可以理解那个沉默的omega了…落后的第二性别法和被默认的社会潜规则,omega无疑会被判的最严重,也许还会有不少人觉得他影响了alpha驾驶…两位有继承头衔的贵族后代不愿意造成家族丑闻他太可以理解了…
十田模糊地想,如果这三位高高在上的继承人都这么想,方向盘上的指纹…他觉得自己也没什么…
没有人再能反驳,在某种诡异的默认中,“就这么办。”戴维慢慢地说,持续地释放着威压,alpha的统治感在几人之间弥漫,让人手脚都想要打战,不自觉地臣服。即使过于年轻,那也在另外一个维度。
“现在,我来解决。你们去洗车。”
就像最清醒的噩梦发生了,比那还恐怖的是无能为力。说不出任何话,十田眼睁睁地看着戴维走向那辆被撞得七零八碎的破的士车,和那一地血迹里的人形块状物体,车前灯照过,可以看到戴维那手工定制的鞋子上都沾了红色。十田和艾克对视,像两个跟着混混的小学男生,闯了大祸不知如何收场。
迈开沉重的腿,十田斗胆走到不远处戴维的身后。随处可见的普通的士显然完全无法和戴维几百万张钞票换来的豪车抵抗,已经成了遗骸,这里的两个伤的最严重,已经死透了。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几乎挤在一起,那个穿着简陋的中年司机头颅被撞飞了三分之一,红白的脑浆翻撒出来。那个最小的,最年轻的beta女孩趴在那儿,脸部躺在血里,看不清模样,背部已经开裂了,就像两只翅膀。她亚麻灰色的长发混着肮脏的半凝固液体,一动不动,好像死透了,指甲完全的崩开,青白的指尖紧紧地压在地上。
十田吓了一跳,他想起刚刚看到的檀泠也缩着的指尖。那几乎是一样的,都那么纤细。
这个印象还在他脑子里徘徊时,戴维用脚把她翻过来,脸上带着嫌恶。他昂贵的鞋子和女孩廉价窘迫的衣服对比分明。
“妞儿长得倒还行。”他点评道,“可惜是一撞就死的beta,这些贱民…麻烦得要命。”
因为想吐,十田的眼睛固执地上翻着,听到这话,他垂下来,飞快地看了一下。女孩看上去最多十六岁,即使面目已经残缺,但能看出确实很漂亮,闭着的眼睛和饱满的脸颊有种柔软的纯真感,看起来甚至有点像omega,但幸好不是omega,否则不会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