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忘了我的,纪林。等到你不再记起江如,你只记得纪林,一切都将圆满。”江如凑上前,她握着我的手,放在我心口处,“我不会离开你,我一直与你同在。我痛苦你的痛苦,欢喜你的欢喜,我从不离去。”
我彻底崩不住了,看着江如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
江如摸着我的头,为我下了最後的通牒:“我走了纪林,请一定要忘了我。”
“好,好,好。”我向来听江如的话。
我退开身子,双手依旧死死握着江如。
“再见,纪林。”
我看着江如再次变得透明,她在白瞳之下,浑身透着刺眼的白光,她笑着同我挥了挥手,紧接着,一层雾气遮挡了她的脸,她回到了圣西亚大陆我们初见的模样。她在这束白光里化成了一条金灿灿的细线,钻进我的眉心。
在江如散去的时候,我不死心地往前一扑,指尖碰到了我的肩膀。
我蹲下身,一如往常一样抱住腿骨缩成一团,抽噎着对着空气悄悄说:“再见,纪林。”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我,永生之地完完全全的陷入沉默,意识海里只剩下最後一块大陆,还有这存在感极强的白瞳。
我跌跌撞撞地朝白瞳范围外面跑去,可无论我去往何处,那束白光总能将我锁定。
我逃不掉的。
听着永生之地特有的时间之音,我防备的在白瞳之下蜷缩成一团。
“还记得自己叫什麽名字吗?”一道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纪林。”我撑起乏力的身体,耳朵里一直响着“滴滴滴”的回音,我捂着耳朵从躺椅上起来,那医生靠在办公桌旁问我,我松开手下意识回答着。
“你知道江如吗?”那医生又问。
我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茫然:“江如是谁?”
那人盯着我观察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俯下身对我说:“治疗成功。”
说到那只猫,它是自己找上我的。
当时假期刚过一半,我在花店找了份零时工。
就在我躲在屋檐阴影里修剪花枝的时候,一阵猫叫从我左边传来,我循声看去,是只小橘幼猫。小猫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绿瞳,最显眼的是它额上几块不大不小的红斑。
小橘蹦跶到我身边,蹭着我的裤腿,冲我喵喵叫。
“你要跟我走吗?”我伸手在它头顶揉了揉,手腕上戴着一只翠绿镯子,我在孤儿院的时候它就在我手上了。
小猫蹭着我的腿,好吧,它想跟我走。
等到下午换班,我询问了一下正在外头度假的养父母能不能养只猫,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我伸手对那小橘猫说:“跳上来,跟我走吧。”
小猫顺着我的手臂爬到我肩膀处呆着,我摸了摸它的脑袋,叫了它一声:“好久不见了,维吉斯。”
得到了一声异常响亮的喵喵叫。
没两三年,养母因病离世,养父因忧思过度,没几个月也随她去了。
我的二十三岁,没有江如,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一个燃着蜡烛的蛋糕,还有一只偷吃蛋糕的维吉斯。
我一下摆弄着手腕的绿镯,一下抚摸着贴在指根的那朵玫瑰。
橘猫跑到我的面前乖乖坐好,我点了点它的鼻尖:“维吉斯,就剩我们了。”
我的二十八岁,没有江如,只有一只趴在窗台打呼噜的猫,和一家花店。
花店是用我打工攒的钱开的,养父母留下的一分没动,这不属于我。我去到他们墓前和他们商量着,让这些资金去到有需要的人身边。
我叫小精灵,我有个好朋友叫江如。我们形影不离地粘在一起十年。
就在我以为我能和江如美美活到老的时候,江如不见了。
小精灵也不见了。
圣西亚小镇陡然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纪林了。
总有人问我为何从不见我到圣西亚外面走走,也不见我与朋友相聚。
我笑着说圣西亚就好,至于朋友,太忙了很难见面。
我从未离开过圣西亚,我不知圣西亚之外还有什麽,我只能呆在这里。
逢人见我就问我为何终日穿着长衣长裤,在见到手背露出的淤青痕迹之後无不震惊,连连问我需不需要帮助。
我摇头拒绝了。
这痕迹在二十岁後慢慢回到了我身上。夜深人静之时我会回忆每道痕迹的来源,我仍会难以释怀曾经,可我不会再産生厌恶。我也会想起那美好的短暂时光,在短暂的回忆里沉浸在这空虚的安宁。
我能平静的接受我的所有。
我没有朋友,只有我一个人,从来都是。
我在等,等永生之地的时间到达终点,等我脱离出这意识海,回到圣西亚,走完我的最後一程。
我的三十岁,维吉斯老去了,江如不会再醒来了。
我也是。
【第四维度——十年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