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
梁九功躬身应下,却并未立刻退下,而是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劝道:“皇上,您……您也守了大半夜了,龙体要紧。
这儿有奴才和太医们轮流守着,定会万分仔细,绝不敢有丝毫差错。
您要不……去偏殿歇息片刻?哪怕合合眼也好啊。”
康熙的目光却未曾从胤礽脸上移开半分,他只是极轻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不必。朕就在这里守着。
你下去吧,没有朕的吩咐,不必再进来。”
梁九功深知皇上脾气,心中暗叹一声,不敢再劝,只得恭敬地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再次守在了殿门外。
殿内重归寂静。
康熙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胤礽消瘦的脸颊,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心中又是一痛。
他重新拿起那块温热的软巾,继续为儿子擦拭额角的虚汗,动作耐心而专注。
长夜漫漫,烛泪悄积。
与此同时,太医院
诸位太医在经历了长达七日七夜、尤其是最后这惊心动魄一日的精神高度紧绷和体力巨大消耗后,此刻终于得以暂时喘息。
殿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几位太医,从院正到最年轻的御医,几乎是同时松懈了下来。
有人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有人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也有人只是站在原地,但肩膀却明显地垮了下去,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虚脱与庆幸。
寂静持续了片刻,随即被一声长长的、带着颤音的呼气打破。
一位头花白的老太医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喃喃道:“老天爷……总算是……总算是熬过来了啊……这把老骨头,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
他这话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另一位太医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至今未干的冷汗,声音还带着后怕的沙哑:“何止是差点交代?
简直是……简直是在阎王殿门口反复横跳!
你们是没看见,皇上说‘陪葬’那两个字时的眼神……我……我当时就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谁说不是呢!”
旁边一人立刻接口,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这心啊,从大师倒下去那一刻起,就没落回肚子里过!
后面给殿下强行稳固心脉那三个时辰,手都是抖的,下针的时候全凭一口气吊着,生怕手一滑……”
他没再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那后果。
一时间,偏殿内充满了各种庆幸的叹息和低声的交流,都在回味着刚才那命悬一线的紧张。
忽然,一位较为年轻的太医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语气也变得轻松甚至带着一丝戏谑起来,他压低声音笑道:“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殿下醒了,毒也清了,咱们这‘诛九族’的危机……是不是就算彻底解除了?”
这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瞬间让众人的情绪高涨起来。
院正虽然依旧疲惫,但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他捋了捋胡须,语气肯定地说道:“那是自然!
殿下既然已然转危为安,皇上心中大石落地,岂会再行追究?
不仅不会追究,待殿下大好,论功行赏怕是都少不了。”
另一位太医也笑着补充道:“没错!而且你们想想,殿下是何等仁厚之人?
往日里咱们太医院但凡有点什么小差错,只要不是存心的,殿下知道了,哪次不是在皇上面前帮着说好话、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