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联军破城,今天下午,德军才找到被恩海枪杀的克林德公使的尸体。
本国公使非但死于非命,之后还被凶手偷窃走身上贵重物品、怀表、银饰等去变卖,尸体被抛弃在类似乱葬岗之地、自行腐烂。
此举何止是对他们国家的羞辱、令皇室颜面尽失,公使这被曝尸的一幕,又引起了士兵再一轮极大仇恨。
哈德里今天当了一天的强盗头子,抢了一天的东西。连古观象台上的天文仪器都被劫走,运往德国。又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人间地狱里,行走了整整一日。
要说他是什么心情?
疲惫。麻木了。无可奈何。沉重无力。
这不是上帝允许的事情。
可是当教堂的教士,都上街去烧杀时,他的内心有深深的无力感。他的渺小如斯,他没有任何力量,与这样的狂暴局势对抗。
甚至他觉得。如果不是昨夜先有了她。今天的他,会不会也是那样毫无人性、丧心病狂。
有德军士兵去行凶施暴,他没有拦。因为他拦不住。
这是联军的命令!被允许的全军报复和犯罪。被官方授予的、堂而皇之的犯罪权!
他如何以个人之力对抗。
就连他自己,都是家族派来这里当强盗的。负责把抢来的珍宝运回国内、运回艾徳勒克家族的庄园宝库。今天,部分财物就已经装箱,打算不久后送往港口、运回家了。
他本来就不是来做善人的。
而他在地狱中行走多时,一回来,就看到这姑娘这副样子。
这是此间截止目前、唯一一个,没有被恶魔染指的……天使。
可她怕他,永远怕他,就算他根本就没伤害过她……
为什么?!
他蓝色眼珠染了黑雾般的怒意,愈深邃。一弯腰就把她整个人挟持在腰侧,走进卧房。靴子踢上门。
这距离并没有几步路远,等把她放在地上时,姑娘的脸都惨白了,眼神愈惊恐,胸脯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
她不明白生了什么,但也不惊叫。那乌黑眸珠里是满满的慌张。
她明明不冷静,攥着拳头,站在那里,身子着抖。
她怕他打她,他那么高大有力量,一旦拳脚相向,她将骨骼尽碎。
哈德里表情冷峻地看了她几分钟,打开那只箱子。拿出一摞信纸、和两只钢笔。
他说了昨晚教她的德语。
“setzensiesich”(坐下)
他看见这姑娘,瞬间就坐在了离她最近的凳子上。
不知为何,就这么一个动作,他行将要铁青的脸上,就缓和了几分。
乌鸦见他没打她,也没斥骂她。那种惊惧少了些,神色慢慢平静下来,气息也喘匀了。
他把一半纸摊在她眼前,拧开钢笔,递在她手里。
他坐在她身旁,另一半纸放在自己面前,拧开钢笔,在上面写了一句德文“setzensiesich”。
他写下这句,蓝色眼睛里刚刚泛出的怒意,和她脸上刚才那盛开的笑容,消失得一样快,这时无影无踪了。
他把自己的纸推给她,让她写字。写对应的汉语。
我们也是人。会说话写字,会吃喝有欲望,有语言有文明,坐船来自大海洋,你都没见过。而且,我还是个男人,昨天,就是我对你实实在在地……
凭什么,把我当作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