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指了指自己,自己?
她看见唐棣的双眼猛地睁大,像是被曾发生之事惊吓、吓得后退了一大步,险些站立不稳,几乎靠在洞壁上。
“唐棣!”她忙赶上去,可还没走两步,唐棣就立刻站直了身体,两步抢上来,两手铁爪也似地抓住她的肩膀,眼睛里全是怒火,几乎喷薄而出要灼痛她的皮肤,活像传说中炎魔居住的巢穴。
“走!咱们回去!”唐棣喊道。
“回去?”
“回去!!”唐棣的手死死地捏着她的肩,眼睛里是狂热的流露,指尖上是意志的表达,“袁葛蔓才是害死师姐的凶手!!”
要说那一刻,霓衣是否相信唐棣的说法,她自己也说不好。也许她是相信的,基于一部分的证据和大部分的偏心去相信。第一,唐棣分析了现场和就此想起来的清晰的回忆,照那么说,袁葛蔓的确非常可疑,虽然细究起来唐棣也没有不在场证明——见证人都被她杀了。第二,唐棣来之前非常清醒,只是因为滴血阵法的缘故露出狂气,见她气息这样充盈,丝毫不像是因为受伤而气力不足记忆混乱的样子,回忆的可信度想必比之前高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从霓衣自己的角度,她也不认为唐棣会是凶手。这一路她来观察唐棣,从唐棣知道师姐已死的悲戚到自责而生的痛苦,甚至那些梦话,桩桩件件哪一个都不能作为唐棣是凶手的证明,反而可以作为唐棣绝无那样的心的解释。
就算,就算退一万步说唐棣还是与此有关,她也绝不是有意的,绝不是主观上想做的。
霓衣自觉自己只能这样去信,信也没有多大意义,就是不信,她还是会帮助唐棣。
然而此时此刻站在这凌霞阁的山门前,她倒不知应该怎样想了。她们一路上来,毫无阻碍,她自己揣测——唐棣忙着上山一路飞奔,根本不会和她讨论——是因为她抱着唐棣下来的时候遇到了守株待兔的灵剑宗,把人家打退了,加上唐棣对于多年前的往事的回忆,可见那之后的灵剑宗也元气大损,那这一波被打走,也就再也无人了——凌霞阁发现了这一点,自觉没有危险了,也就撤去了保护。等到她们上来,也堂堂正正地就在山门前对峙,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理亏之处。尤其是看那袁葛蔓的脸色,俨然一副“你还敢回来”、心里冒着火手里握着剑就要下来再好好打过的样子。
“袁葛蔓!”唐棣大吼,用手指着对方,言语和姿势都如刀锋一般。
那一边众人站在山门前,姿态也相当强硬,腰板挺得十分直,尤其是袁葛蔓,闻言立刻向前那一步站出来:“唐棣!你还敢回来!我今天——”
“住嘴!”大概因为没有想到唐棣会这样强硬,袁葛蔓被唐棣中气十足地一喊,竟然僵在当场,“袁葛蔓,你之前说,你在沂山玉琼崖是被诸魔所攻击,才失去意识!你说,是被什么人所攻击!长什么样子!用什么手段!”
袁葛蔓正呢喃着什么“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唐棣就咆哮起来,声震十里一般,“说!!!”
袁葛蔓似乎想要后退一步——霓衣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短暂的抬起脚后跟的瞬间——但又觉得自己不说唐棣也不能如何,遂又站定,喊了一声:“是什么人,你自己清楚!”
霓衣不知道此刻唐棣是否清醒,为这踢皮球的你来我往微微转过来看向唐棣,没想到唐棣目不转睛、脸上带着一种轻蔑的笑意说道:“应当是——丁艺守打了你,而武九相救了你,是不是?”
霓衣心说袁葛蔓你要不是傻子,就应该不要答话,更不要看唐棣的眼睛。
“是——是,”结果袁葛蔓却开始回忆,“是丁艺守,丁艺守当时——”
“呸!!!”唐棣又抬起手指着袁葛蔓,“怎么可能是丁艺守,丁艺守和罗野光正因为连山派的两仪式和元龟派的知守式打得难解难分,各自使出最高水平,几乎缠为一体,别说手指头,连一根头发丝都出不来,怎么可能攻击你!”
袁葛蔓面有难色地愣了愣,竟然支吾起来:“不、不是丁艺守就是,就是,就是……”
霓衣的嘴巴不曾张开,眼睛里却流露出难掩的惊讶,正和倒映在她眼睛里凌霞阁的其他人的表情一样。
“那你说,攻击你的人,用的是什么招式,打的你什么地方?嗯?!”
唐棣往前迈一步,袁葛蔓就退了一步,靠在背后的人身上,似乎衣襟碰到了掌门——霓衣隔着人群看见袁葛蔓往背后看了一眼话语支离破碎串不起来,简直如同战场上被马蹄踏碎的残骸。唐棣见状冷笑了一声,旁人听来几乎有些毛骨悚然,“说不出来?在玉琼崖,你、我、师姐,我们三个的帐篷在最外边,因为要职守,到沂山了该我们站岗了!你还记不记得?”
“我——我当然记得!我——”
“那你说,被攻击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我我我——”
唐棣又往前走了一步。袁葛蔓退无可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身后的同门给抵住了——也许是剑柄顶在腰眼上?——“我记得!!当时!当时是灵剑宗又犯事了!从弟子的帐篷里抓住一个小狐妖!!那小狐妖被、被、被——抓出来之后,直接就往我们这边跑,而胡克歆要杀它!它跑到我们这儿来,大师姐就庇护她,我和大师姐在一起,我们就打起来了!对!!”
霓衣隔着数丈距离,依然看见袁葛蔓双眼里冒出的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光,明亮灿烂,大喜过望,“就是这样!当时我记得应该是子时、子时三刻!然后大家就在篝火前吵架,说不拢,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