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淡黄花苞似果实般,沉甸甸坠在枝头,清风吹拂而过,洋洋洒洒飘落,在半空中一寸寸舒展,悠扬妍丽。
这日言通玄不知从何处淘出了两盒棋子。指尖捏着其中一枚黑子,笑眯眯邀请应载雪手谈一局:“我家乡有一独特的玩法,载雪可要试试?”
应载雪捧着另一盒白子,失笑:“好。只是我初涉此道,若输得难看,还望道友莫要笑我笨拙。”
言通玄微仰头:“怎会。”
半个时辰后…
“怎会…”
单手撑以额,白布修士满目哀愁地看向棋盘。此时,她倒是庆幸自己如今面容都遮在白布之下,不然这会一定写满了羞恼。
应载雪收起棋子:“大病一场,思绪受堵也是常态。道友不若先将棋局放一放,待明日接着下?”
随即指向修士腰间已有些散开的白布,温声提醒:“棋局不在这一时半刻,但道友身上布条却是要马上换新。”
大约是用膳时不慎蹭开。本该缠绕在腰间的布条,这会已经松散开,露出下面焦黑的皮肤。
言通玄抬起手臂,看看自己腰间白布,摇头:“以布条为裳就是麻烦。也罢,这可不是我轻易认输,是我得先去换衣裳。下次,咱们下次再接着下。”
应载雪莞尔:“好。”
撑着膝盖站起,言通玄几步走至少年跟前,伸出胳膊,好让对方借力站起。
因身上焦黑迟迟不褪,颜婆婆便给她弄了点养肤的膏药。希望她能早日摆脱白布缠身,免得半夜蹦出来吓人。应载雪担心她一人更换布条不便,主动提出帮忙。
起初,言通玄还有些不好意思。
后来习惯了,还会自觉拉上应载雪一道回屋。
……
金风送爽,二人收拾完换下的白布条,再从屋里走出时,日头已接近午时。
言通玄还要劈柴,只得暂时放下棋局一事,转而去后院提溜了斧头,开始干活。应载雪见她走远,也去隔壁自家庭院中取了些纸墨回来,准备写符。
说来也令人叹息,婵娟村内并无擅于锻造制作的工匠。村中大多物件都是依靠几位专门负责采买的村人,从外面带回的。
贾明川就是其中之一。应载雪师徒今年用的纸张,还是他去岁帮忙买回…
现今想来,或许去岁贾明川在为她师徒二人买纸时,也在贩卖她们信息。
纸张铺开,应载雪开始研墨。她时间有限,不打算写些太过复杂的灵符,只选了些用处较为广泛的,或比较适宜婵娟村村民的灵符书写。
笔尖蘸墨,在碟子边缘轻轻一刮。提笔,墨水于黄纸上划过,留下轻盈飘逸的一笔。
秋阳晃晃悠悠升高,照得影子一会长,一会短。
好不容易将今日木柴劈完,言通玄便准备去寻应载雪继续今早的棋局。
泛黄的叶子在风中簌簌飘洒,或落于头顶,或盖于膝间。至于那些径直往石桌而去的,则都在即将触碰到符纸前,被少年轻轻拂开了。
见此,言通玄不禁止步。
她忆起自己对少年的描写,骨重神寒天庙器…她素来不爱花费笔墨描绘书中人外貌,只唯独少年身影在脑海中闪过时,不自觉写下这句。
嗡…神思游走间,忽听轰鸣声在头顶乍响。错愕仰头,就见方才还天朗日清的天空,竟转眼变得黑压压一片。
没见过猪跑,但也吃过猪肉。白布修士原本还带了些朦胧之意的眼眸,陡然清明。
她反应绝对不算慢,转身就往院外跑去,然两条腿的修士,又如何能跑赢天雷?眼见着天雷就要劈下,将她这条池鱼吞灭。本在外忙碌的颜婆婆及时赶到,拎住她衣领就是往外一丢!
砰——!
前方屋舍被劈成了灰烟。
于视野颠倒的空隙中,言通玄看见院中少年悠然收笔,盘膝坐起,身形若荷叶随风升起。萦绕在周身的黄叶被劈成灰烬,自身也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焦黑。没多久,人就完全笼在乌黑之下。
像煮过头的茶叶蛋。
她有些不着调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