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绝望与无力铺天盖地压在宋野心头,他想去坐在宋郁菱身边,身上的肌肉仿佛都僵住,无法从凳子上挪动半分。
宋野想叫一声“妈”,可要下这种场景自己好像没这个身份。
“你。”“你。”
一句话宋野调整了好久才艰难问出口:“你丈夫呢?”
“离了,”宋郁菱低头看着地板,“如金确诊病因後就离了。”
宋野一时无言,宋郁菱继续说:“里面还有一份星野传媒的股份,可以省掉你大量的广告费,对宠舍的新项目算是如虎添翼。我已经安排好了,我死後你可以直接接手。我不求你可怜我,只希望你打理好公司,如金的病需要大量的钱,我相信你才把这个重任交给你。”
其实後几句宋野已经听不清了,整个人仿佛抽离了现实,耳边伴随着阵阵嗡鸣声,陷入深深的沉思。
短暂的思考过後,他站起来走过去呈弱势的姿态蹲在宋郁菱跟前,手上还拿着那份沉重的嘱托。
宋郁菱笑着擡起手去抚他的脸,却听到宋野拒绝了她。
“我不愿意。”宋野说。
宋郁菱立马收回手,继而改为一记耳光重重摔在宋野脖子上,宋野被抽的手在地上撑了一下。
宋郁菱表情狰狞着怒斥:“宋野我不是请你帮忙,是通知你!”
宋郁菱态度极为强硬,饱经风霜的眼睛此刻不加修饰地刺向宋野,这个与她只有几年缘分的儿子,这个世界上唯二的亲人。
那记耳光如同烧红的铁烙,在宋野颈侧留下深深的红印。
宋野仰着头与怒火中烧的宋郁菱对视许久,她眼角的皱纹,冷漠的眼神,都昭示着时光已逝情感易变,纵使是有血脉相连的挚亲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这不是他的妈妈,不是他渴望已久在痛苦时内心最为想念的人,她是宋郁菱,是宋如金的母亲,是带给他痛苦的人。
如金如金,她确实很爱她的孩子。
想到这儿,眼前蓦然出现苏巧眉老两口忙前忙後照顾他的情景。明明只是救了叶侨一次,却苦口婆心告诉他要好好吃饭,不然身体恢复不好。
换做以前,宋野挣扎过後可能会一口答应下来,即使这个女人再次出现是为了利用他照顾自己的女儿。
可是他遇见了叶侨。
一个让他变得有血有肉,有追求的人,那个掐日子等死的宋野已经死在侜山酒店的淋浴下,与血水一同离去。
宋野用袖子擦掉流了满面的泪水,扔下文件大步走回老板椅上。宋郁菱只能隔着电脑屏幕看见他。
“你想清楚了?辜负我的信任以後就再也见不到我,你不要後悔。”
“我一直在後悔,”宋野说,“後悔当初为什麽没有缠着你,这样就不会跟项国栋一起生活给他当赚钱机器那麽多年。”
“因为你蠢!”宋郁菱嗤笑一声,“你从小到大就头脑简单,被他虐待,为什麽不会逃跑!”
“你说的,他会打扰你的幸福生活。”宋野声音低低的,像是自嘲,“我是蠢,以为今天相见会有多麽难舍难分……我以後不会再推开我身边的人,我相信我有保护好她的能力。”
语末他最後擡眼看向宋郁菱,“就像我把你保护至今,项国栋没有一次去找你要钱。”
宋郁菱再无话可说,她眯了眯眼睛,转身离开。
宋野在她要出门之时说了一句:“我保护你这麽久,你现在也没有多幸福。”
这句话让宋郁菱彻底收敛不住情绪,她脸色铁青再次折返回来将宋野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他不孝顺敢对长辈这麽说话,骂他诅咒她的女儿,骂他良心都被狗吃了……
宋野只是低眉沉默的接纳一切,他全程都看着宋郁菱的脸,她不知道,她的怒目圆睁丶冷嘲热讽和阴沉可怖的面色,都昭示着对宋野的心狠。
宋野知道从此以後,自己再也没有母亲了。
宋郁菱骂完以後摔门走了,出门迎面碰到个人把她吓了一跳。那人撅起嘴巴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看,宋郁菱出了公司门才明白她的眼神,她怕就是那个叶侨了。
宋郁菱眼底露出一抹算计。
“小年轻,走着瞧吧。”
……
叶侨是在宋郁菱第一次爆发时被小周叫过来的,从那时起她就在门口守着宋野。她没有刻意去听两人讲了什麽,最後宋郁菱在门口发火叶侨是听了清清楚楚。
她难以置信一位母亲与自己的子女多年未见却能骂出这麽令人难过的话。外人都感觉如此,宋野不知有多痛心。
叶侨冲进门没有在电脑前看到宋野,转过头看见他在沙发上翻一沓文件。他的表情呆滞而空洞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