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浴的人迟迟没出来,周肆却睁开了眼,摸着那道伤疤上残留的馀温,心绪颇为复杂,“傻子。”
童芸死了,在除夕前天,也就过了两天,蒋驰还在少爷家不干活吃白食。
向叔收到疗养院电话并告知周肆,周肆本以为他会震惊丶失措丶悲痛或者後悔……可他什麽都没有,只是接受现状,淡淡应了一声。
慢条斯理喝完蒋驰单手磨的咖啡,便让向叔开车送他去疗养院,蒋驰也想跟上,瞧见车里人垂眼瞥向他,默默收回放在车窗上的猪蹄。
“那你早些回来……欸……”
窗外阴云密布,蒋驰在屋里坐立不安,自从那天晚上他确信对周肆的喜欢,他就像等待凌迟的犯人,与脖子连接的头将掉不掉,挂着摇摇欲坠,等待刀落的时间和地点。
雨越下越大,向叔还在处理後续事宜,回来时只有周肆一人。
蒋驰与人对视便忽有所感,那把刀好像要落下来了,从他头顶一直劈到脚底,心脏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盖过瓢泼的大雨,不绝于耳。
蒋驰撑着伞冲向屋外,将伞尽数倾向人,试图盖住周肆的狼狈,头发耷拉在额间,湿透的衣服紧紧沾在皮肉上。
极其狼狈。
是蒋驰从未见过的模样。
冲动丶心疼,可能什麽情绪都参杂点,蒋驰鬼迷心窍一把抱住人,想给周肆传递点体温,就像带他逃离梦魇一般,蒋驰不停低语道:“没事的,没事的,周肆,没事……”
他不想叫少爷了,被弄死就弄死吧,来世再给他爸妈尽孝道。
“蒋驰,我只有自己了。”
“不是的……”蒋驰牛鼻子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重复两三次才稍微微仰起头,亲到那一瞬间,只觉得周肆的嘴唇软软的,滑滑的。
蒋驰心想,妈的,死也值了!
“周肆,那个……你看着办吧,我故意以下犯上的,你不杀我,我就负责,你还有自己,然後加上一个我。”
蒋驰毫无底气说完,分了个心感受刚才的触感,咂巴会滋味儿,看来精贵少爷全身上下就这个软,“你要还是杀我,先留我过个年呗。”
“留我陪你过个年。”
蒋驰吞下这句话,有胆子亲没胆子说,说的就是蒋驰本人,他被周肆晦暗如墨的眼神怵到了,害怕多说一句,明早的太阳都见不到。
空气有瞬间的凝固,周肆迟迟未开口,蒋驰失落地盯着鞋尖,拍拍腰两侧不存在的灰尘,得了,人生第一次求爱,无疾而终地扑街。
“那我去给你弄个晚饭。”蒋驰说完便准备溜走,就算要死也得先吃个晚饭吧,当个饿死鬼也太掉品了,他帅气二十年,不能垮在临门一脚。
“傻狗。”
周肆一把将猪蹄举到头顶,将人抵在门上,蒋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时猛烈一时温柔气息弄得脑袋发懵。
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蒋驰只觉得那把悬于头顶的刽子刀变成温柔小意丶引人战栗的剔骨刀,瞬间大脑缺氧,牛鼻子喘着粗气,全身上下只能循序生理本能的回应眼前这个人。
脑子却在不停跑火车。
“也不知道邮局把我信寄回去没,还得给老爹老妈说说他们有儿媳妇了。”
“额……男媳妇也是媳妇儿。”
“我的,我的……”
唇际离开之际,周肆缓缓放下手,仔细打量蒋驰的面容,眼角透着动情的红晕,确实很傻,将人往前轻轻一推。
“小狗,陪我喝些酒。”
蒋驰眼睛亮了亮,他老早就馋周肆酒柜里头的酒,但是人壮胆子小不敢动。
“哦好……喝酒喝酒。”
他傻笑着应完,等拿瓶酒回来又慌忙塞到沙发底下,突然醒悟过来,他原本是要去下面条的,咋就拿酒去了?
况且淋雨还喝酒?没吃饭还喝酒?
蒋驰一拍脑袋,哽着脖子反驳道,“待会儿再喝吧,我先给你弄晚饭吃。”
说完便心满意足逃走。
周肆看着人走远,收回的眼神微微发散,又想起以往的是是非非,童芸最後一句仍是说他不得好死,多执着啊。
可那重要吗,好像习惯地以至于无所谓,而後头叮叮咚咚的响声,他却觉得久违的万分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