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略显冷清的海淀镇,转向巴沟方向,景色豁然一变。地势渐低,水汽氤氲。一条条清澈的溪流在田埂间蜿蜒流淌,反射着粼粼波光。无数条窄窄的田埂小路,将无垠的金色稻田切割成巨大的几何图案。这里,才是京西稻的海洋!
极目望去,沉甸甸的稻穗几乎垂到地面,在太阳下闪耀着金光。风过处,稻浪起伏,沙沙作响,那新谷特有的、清甜馥郁的香气浓得化不开,沁人心脾。
田间地头,一片热火朝天。割稻的汉子们挥着镰刀,动作迅捷,“唰唰”声不绝于耳,金黄的稻丛一片片倒下。妇女们紧随其后,麻利地捆扎。打谷场上连枷翻飞,“啪嗒!啪嗒!”声此起彼伏,金黄的稻粒如雨点般溅落。孩子的嬉闹声、大人的吆喝声、连枷声,交织成一曲宏大的秋收交响。
老赵领着吕辰,沿着一条小路,走进村子。停在一座爬满丝瓜藤的土坯院墙外,一个穿着粗布褂子、裤腿高挽、赤脚上沾满泥巴的老汉,正蹲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袋。
“刘老哥!收成旺啊!”老赵老远就喊。
刘老汉抬起头,黝黑的脸上绽开笑容:“哟!赵老三!稀客!快进来!这位是?”
“这位小先生,想买点上好的京西稻种!”老赵介绍道,“跑遍了海淀镇都没寻着,我就知道您这儿准有好货!”
刘老汉磕了磕烟锅,站起身,走到院墙边一堆用崭新苇席盖得严严实实的稻谷旁,掀开一角。里面的稻谷金黄饱满,颗粒均匀,在阳光下闪着玉质般的光泽,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留种粮。
“稻种?”刘老汉抓了一把在手里搓捻,又捏起几粒放进嘴里,“嘎嘣”一声咬开,细细品着,“自家留的,还没顾上拾掇呢,今年雨水匀,米性足,是好种!”他看向吕辰,“您要多少?”
吕辰赶紧道:“两百斤,您看成吗?”
“两百斤,”刘老汉沉吟了一下,又看看老赵,“赵老三带来的人,成!匀给您!不过这留种粮,比市价得高一成。”他伸手比划了一下。
吕辰知道这是规矩,不过好种难得,痛快答应:“行!就按您说的价!”
“痛快!”刘老汉也笑了,转身朝院里喊:“狗子!拿大秤和麻袋来!给先生装稻种!”
交易结束后,刘老汉帮老赵把麻袋抬上驮鞍,用粗麻绳牢牢捆紧。
回程的时候夕阳给西山镀上耀眼的金边,也把无边的稻田染成一片深沉富丽的红金色。炊烟在巴沟的村落间袅袅升起。空气中混合着稻谷香、泥土味和柴火的气息。老赵牵着骆驼走在前面,身影在长长的古道上拖曳。
“大个子”驮着两百斤,迈步却比来时更加沉稳。
“老赵哥,今天多亏你了。”吕辰由衷地说。
“咳,应该的!”老赵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咱这驼马,就吃这碗跑腿饭。再说了,闻着这稻香,听着这驼铃,跑一天也舒坦!”他拍了拍骆驼脖子,“‘大个子’,加把劲,到家给你加料豆儿!”
古道上,两人一驼的身影,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融入了京城西郊的秋收画卷。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黛青的轮廓之后,只余下天际一抹暗红与深紫交融的余晖。京颐古道上,行人车马愈稀少。
临近西直门,路旁收割后的田地显得空旷而寂寥。然而,在一些尚未完全收拾干净的田埂和水塘边,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伴随着人声和锄头、铁锹挖掘的声响。
最显眼的是几处焚烧秸秆的篝火,跳跃的橘红色火焰舔舐着暮色,升腾起浓白或淡青的烟雾。这烟雾在无风的傍晚并不飘散,而是低低地弥漫在田野上方,混合着草木燃烧特有的焦糊气息,形成一种独特的、带着暖意却也呛人的氛围。
吕辰望向西直门外附近水道方向。借着天幕的微光,能看到河岸旁老柳树黑黢黢的、枝条纷披的轮廓。但在傍晚的薄雾和田野焚烧的烟气共同作用下,这些柳树远远望去,确实如同笼罩在一层飘渺的灰白色“烟”霭之中,枝条的细节模糊了,只留下水墨画般的朦胧剪影。这“烟柳”之景,少了诗意的浪漫,更多是秋收后田野的烟火气与暮色水汽交融的粗粝现实。
就在一处较大的篝火旁,几个年轻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他们穿着中山装,在夜色中看不清颜色,男生顶着两分头,女生梳着麻花辫。其中一人正拿着小本子和铅笔,借着火光记录着什么,旁边还有人拿着皮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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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师傅,那些是学生?”吕辰问道。
老赵眯着眼看了看:“像是城里大学堂下来的。听说是响应号召,下来参加秋收劳动,搞什么‘实践’、‘调查’的。这几天在巴沟、海淀这边田里都能见着几个,帮着收尾,量量地头,问问收成。读书人嘛,下地干活,新鲜!”
吕辰心中了然。现在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高等教育强调与工农结合。这些学生很可能是农学院、地质地理系或者响应号召参与社会实践的其他专业学生,在秋收尾声来到京郊稻田,进行劳动锻炼、农业生产调查或土壤水利勘测,也算是这个时代特有的风景了。
越靠近西直门,田野的烟火气渐渐被另一种景象取代。巨大的城墙轮廓在暮色中如同蹲伏的巨兽剪影,比白天更显压抑。拆除工地并未完全停工。
几盏汽灯、电石灯悬挂在残存的脚手架和工棚附近,灯光下,仍有工人身影在晃动,大概是在清理白天的废墟,或者看守材料。铁器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在靠近城门洞的阴影里,吕辰似乎瞥见一个佝偻的、模糊的老人身影,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久久地面向着那片正在消失的城墙瓦砾。
没有哭喊,没有言语,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与暮色和废墟融为一体的悲怆。这无声的凝望,仿佛是古城墙在暗夜中最后一声微弱的叹息。
老赵显然也看到了,他沉默地紧了紧牵骆驼的绳子,骆驼“大个子”似乎也感受到气氛的凝重,打了个响鼻,蹄声在空旷的夜路上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一驼加快了脚步,小心地绕过堆满断砖碎瓦的工地边缘。穿过瓮城工地那无声悲怆的阴影地带,看见了西直门内稀疏的街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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