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灼指着沈一尘脖颈间的珠子道,“我要知道你身上这颗红珠是从哪儿来的。”
这就是他救沈一尘的条件。
沈一尘的眸光隐秘在一片昏暗的阴影里,不知道在想什麽。
短暂地沉默之後,谢灼听见沈一尘回答道,“成交。”
谢灼满意地笑了,他当即回过身对着鬼差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两个人我要了。”
鬼差,“??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麽?”
……
“请问你是地府里当官的吗?”陈长生眼睛亮了亮,甚至忘了害怕。
“不是。”谢灼回答。
“那这些鬼差怎麽都听你的话?”陈长生又问。
“次要原因是因为你们阳寿未尽,不应该现在去地府。”
“次要原因?那主要原因呢?”
“主要原因是他们打不过我。”谢灼道。
陈长生,“……”
得知谢灼不是地府里的官差,陈长生眼神又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他迈着犹豫的步伐,一步三回头。
“怎麽了?”沈一尘问。
“是所有的人死後都会经过这里吗?”陈长生问。
“不一定,但这是去地府报道的必经之路。”谢灼回答道。
陈长生闻言一双红肿的眼睛里再次闪过一丝亮光,“那我爷爷呢?我爷爷也会经过这里吗?”
“我可以再见他一面吗!?”陈长生问。
陈长生的父母长期忙于事业,他从小就跟着爷爷长大,爷孙俩的感情很深。
但陈家老头儿这病来得突然,人走得也快,一阵兵荒马乱间,人就已经没了气息。
“理论上可以。”沈一尘说道,“但你的魂魄已经离体太久,再待下去,就真成死人了。”
陈长生闻言落寞地低下了头,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谢灼和沈一尘一起离开了这里。
连接人间与地府的路又黑又长,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眼前闪过刺眼的白光,陈长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他又回到了车上,身後是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那个又小又轻的骨灰盒依然被他捧在怀里。
天即将明的时候,一铲铲黄土洒在坑里的骨灰盒上,不一会儿就堆成了一个小土包。
沈一尘突然取下了眼镜,对着土包旁的一处微微颔首。
“你有什麽想对你爷爷说的吗?”沈一尘问。
陈长生手里拿着铲子的动作一顿,想说的话太多了,但他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遍,最想说的还是,“爷爷,你能不能不要走。”
陈长生低下头,一滴泪落进黄土里,声音闷闷的,“尘哥,我爷爷没了。”
他再也见不到他的爷爷了。
话音刚落,一阵清风拂过发顶,像是带着叹息的抚摸,陈长生茫然地擡起头,眼泪挂在下巴要落不落,他看见了沈一尘拿在手里的眼镜,突然想起什麽,问道,“我爷爷是不是在这里?”
沈一尘看了一眼招呼着亲朋陆续离开的沈父,这才低声应道,“嗯。”
“爷爷!”,陈长生顿时放声大哭起来,积压多日的情绪终于爆发,有爷爷在,他哭得像个几岁大的孩童,“爷爷,你能不能不要走…”
凌晨的山间寂静,陈长生的哭声在山间回响,亲朋们听见动静都纷纷回头望过来,眼中都难掩哀伤之色。
陈老头面容又恢复成了病前的模样,依然很老,但精神看着不错,面色如往常一般和蔼慈祥。
人活一世都要走这一遭,陈老头心里很明白。
只是临了了还是放心不下这从小带大的孙子,他知道陈长生这几天会有劫难,但他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托沈一尘帮忙。
这劫数过不去,他就不放心走。他就一直站在这坟地旁等,直到看见陈长生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面前。
山下的公鸡打鸣,陈老头站在坟头边上,望着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他的儿子丶孙子丶亲戚丶朋友…他这一生便定格于此了。
锁链的声音哗啦啦地响,沈一尘拍了拍陈长生的肩膀,“他该走了,好好告个别吧。”
陈长生点点头,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抽噎着说道,“爷爷,你编的那本卦术书已经被我偷偷藏起来了,我爸不知道。还有後院你养的那池锦鲤,我每天都在喂,活得很好。”
“我们给你烧了很多很多的金元宝,还有一栋超级漂亮的大别墅,等到了那边,你记得去领。”
“家里一切都很好,你放心。”
陈长生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串,最想说的还是:爷爷,你能不能别走……
但他知道,说了没用。
又是一阵清风拂过,陈长生知道,那是他爷爷的手抚过了他的脑袋。陈长生朝着逐渐向远处晃动的野草,哽咽着喊道,“我还有卦术没学明白呢!别忘了给我托梦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