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子星超脱于全校的白皮肤和好相貌,无疑得自于漂亮妈妈,两人如玲珑玉树比肩而立,而万子星已经比妈妈高出许多。
卜彗年和詹月是班主任钦点的帮手,见到这位年轻妈妈同时屏息,尖叫的灵魂猛烈颤抖了两下,然後轻盈地往上飘。
张珂把万子星的表现巨细无遗地讲了一遍,而常青听到不好的地方只是抿抿嘴,别有深意地望向儿子,偶尔训斥也是柔柔的“你怎麽能这样呢”“要听老师的话”,万子星很乖地低了头。
张珂陈词总结,“子星是个好孩子,深受同学信赖,希望您能抽出时间多陪伴他,帮助孩子提升成绩。”
常青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儿子的眼波柔软至极,“我上班特别忙,根本顾不上他,但这份工作工资能准时准点发,我也是希望能给他好一点的条件。”她向万子星求谅解,不过万子星从不埋怨这样的妈妈,他明白妈妈的难处。
自从万嵩背叛家庭,和新欢高飞,常青就扛下了母亲和父亲的双职,即便如此,万子星犯错乃至初二休学时她始终倾注耐心与爱心,没说过半字重话。
“以後不能作弊,妈妈不是告诉你,你什麽成绩我都能接受,只要你努力了,到什麽水平妈妈都为你骄傲。”
母子俩走出校门,常青带着歉意说:“妈妈还有工作,你自己回舅舅家好麽?”
团聚总是短暂得一闪而逝,万子星没什麽表情波澜,“你不去舅舅家住一天?”
“舅舅家不方便,星星,你要乖,别给舅妈添麻烦。”
少年的嗓音努力遮盖着酸楚,“好。”
常青摸摸他的头,万子星突然躲开了。他虽然理解,却还是有自己的小别扭,重逢的热度马上降到冰点,他好像恨不得妈妈快点离开。
“送妈妈到车站吧?”常青好似祈求地说。
“我还得打工。”万子星别过脸,看另一个方向的车流,倔强地拧巴着。
常青噤了声,把一袋特産放进他手里,“照顾好自己。”
她明白自己没达成儿子的期待,也不再要求,默默把手束在大衣里,两边张望,向马路对面走去。
等她的身影远到了拱照街尽头的红绿灯,万子星又转过来不瞬目地看着,他多次看母亲的背影,乃至一想到团聚,出现的先是离别。
装满行星的眼球在沉默中爆闪,终于从里面裂开孤独与寂寞。
傍晚时分,贺语宙又出现在泰山王烧烤店。由于马上周末,他没穿校服,而是一件宽大的黑色运动外套配深色牛仔长裤,戴着兜帽,远看像个痞帅潮男,他走近店门口拨掉帽子。
陈熙和他对视的瞬间眼前一亮,“你来啦!”
万子星很自觉地端出一个方便饭盒,盒子里的菠萝呈圆环形,外表苞叶去得干干净净,果眼和内轴都事先挖下,做得就像万子星这个人一样干净漂亮。饭盒里还贮着盐水去口刺,万子星把水筛出去,插上牙签。
贺语宙拎了几瓶弹子汽水,三人坐在一张桌上小憩。陈熙悄悄拉着万子星耳语,“你朋友怪有钱的,从上到下始祖鸟。”
最後三个字尤其擡到了高不可攀的音阶。
“祖师鸟是很贵的牌子吗?”
万子星不懂名牌,因为他无暇关心世界另一部分的奢华。
“是始祖鸟。”陈熙拉长声音说。
她在手机上划几下,推到万子星眼前,跟贺语宙腿上差不多式样的软壳长裤售价2400。
万子星往自己腿上看看,他的校服裤估价50,也没差。所以毫不嫌贫爱富的少年很有底气,把买贵了的贺语宙当成地主家冤大头,付之一笑。
陈熙进後厨忙碌,留两个少年在堂前做卫生。
“你昨天回家那麽晚,父母没说你?”
万子星还是乖学生思维,他忘了贺语宙不受该思维框架的管制。
贺语宙很不以为然,“我都多大了?你出来打工不也没人问。”
星瞳发生轻微震荡,万子星沉默半晌才说,“我舅舅舅妈都知道。”
其实他们都不正常。但他们会将自己年少的经历当作初始模板,看到詹月那种晚回家十分钟都提前报备的行为反而觉得不正常。
“你没有休息日吗?”贺语宙对他这转轴似的日复一日很抵触,“不出去玩?”
“每月有两个休息日可以自选,但我那两天练田径。”
所以万子星成绩不好是情有可原的。一个十七岁少年要同时兼顾学习丶体育和工作,怎能对他过多苛责?
“你应该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吧。”万子星洗了手,开始串鱼豆腐和羊肉块。
“去腻了,科技馆丶酒吧丶台球厅,偶尔也打本。”
“打本是什麽?”万子星以为是类似棒球本垒打的运动。
“剧本杀,你没玩过?”
万子星离外面光怪陆离的世界有点远,贺语宙巴拉巴拉给他讲了剧本杀的玩法,万子星听的时候那张雕像般的脸的线条逐渐流动起来。
“你过得跟清末老太太似的,哪天放假我带你打一回。”
万子星以为他很爱玩这个,结果对方补了一句,“然後你就对它祛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