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语宙听得好笑,然後压低嗓音说:“践踏的人是你。万子星,我们再也当不成朋友了,仇人还行。”
“贺语宙,我……”
学闹把他推到墙上,免得他挡路。
作为前後桌,有很多机会见面,但每一次要麽熟视无睹,要麽就仇人眼红。
贺语宙一放学就跟江湖朋友走,校服除了Z中还多了五花八门的颜色。学校搞九校联考,他搞九校聚义,头发烫染,口袋装着烟盒。像个漂亮难惹的悍匪,气焰嚣张,没有灵魂。
万子星练完田径回家,三五次看见贺语宙抱着女生在草木葳蕤的屏障里接吻,每次还都是不同的女生。万子星不是滋味地低下头,匆匆而狼狈地走过。
贺语宙兴许忘了,他在万子星唇上也停留过一个吻,杀气腾腾的,让万子星失眠了一夜,眷念了一夜。那一天一夜的交会後,两人却形同陌路。
为了还钱,万子星找了个体育家教的兼职,原本以为是初三学生为了对付体考找陪练,结果第一次试课就有专车到拱照高中门口接人,黑车平稳地停在联排别墅楼下,司机让他直接按门铃。
万子星伫立在苍翠掩映的红砖灰瓦的建筑前,打量别墅外的花草连廊,开门的是这家保姆,雇主则是坐在客厅沙发用iPad交流工作的中年女子。
万子星问了句“您好”,拘谨地坐在她对面。
女子穿着黑色职业装,飒爽整洁,五官锋利,眼袋略显,她擡手让万子星等一会儿,处理好工作内容才放下iPad,疲惫地揉了揉太阳xue,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姓崔。”
“您好,崔阿姨。”
“我查到了你的田径锦标赛成绩,也了解了一些你的在校表现。”
“我儿子上的是国际学校,我工作忙,他爸爸在台湾,所以他有点孤单。”崔鑫叹了口气,望着落地窗外长长的翠叶,“这学期我发现他精神不振,抵触去学校,又是初三,请你来主要是陪他写作业和出去玩。”
万子星略微惊讶,点点头。
“他养了只小狗,你们玩的时候顺便遛狗。”
“好。”万子星答应得爽利,这麽好的工作再犹豫太不尊重钱了。
崔鑫顿了下头,冲二楼喊道:“小允,家教哥哥来了。”
一个穿西装校服的初中男孩下楼,中等个子,皮肤微红,干净爆毛的萨摩耶小狗跟着他一级一级下楼梯,摇着小尾巴凑过来。
万子星起身自我介绍,男孩听完,木讷地说:“你好,我叫申允。”
崔鑫问:“作业写完了吗?”
“还差一点。”
崔鑫看了眼万子星,说:“你先跟哥哥去外面散步,带着dy,然後回家吃完饭再写。”
万子星领着比他小一岁多的申允出发,其实做这个对他而言远不如教田径简单,他一路找话题聊天,申允不咸不淡地答几句。走到喷泉广场上,人流密集,孩童嬉闹的笑声散落各处,申允看了看万子星问:“体育生应该有强壮的肌肉,你为什麽没有?”
“我是练长跑的,肌肉太多反而会影响速度。”万子星握拳展示手臂线条,他肌肉轻薄,其实有种恰到好处的健美。
“你打架厉害吗?”申允双目空空地盯着他。
万子星微微一怔,“不太行。”
“防身术会吗?”申允接着问。
“也不会。”
申允没有露出失望,木然望着前方,但语气很肯定地说:“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万子星没介意,“你直接告诉崔阿姨就行。”
萨摩耶dy在喷泉边高兴地扭屁股,舔水喝,申允把它拉的粑粑用纸巾收起来扔掉,二人一狗开始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申允又问:“你认识打架厉害的人吗?要未成年人。”
他的问题始终盘桓在危险地带,万子星不得不防,不得不问:“你想打谁?”
申允默然半晌,开口说:“一个该打的人。”
“打人是不对的,遇事应该和平解决。”
申允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对这种无益的说教烦闷透顶。万子星也有点尴尬,但对于找自己打架的兼职,他秉持不接为妙的原则。
钱可以慢慢还,贺语宙没催过,甚至也没要过,其实贺语宙知道钱最能让自己难堪,但他从未用这点压过自己,偶尔想到这点就让他心里潮湿。
万子星把人送回家,礼貌地道了别。兼职做的多了,这点挫折对万子星而言不算什麽,他回家的路上想着再看看求职APP里的广告,结果就接到崔鑫的电话。
“小允说对你很满意,你每周来家里四次,提前协商时间,薪水是每小时60,可以吗?”
万子星意外地点了点头,“可以。”
“你每次来我让司机接你。”别墅区距离有点远,万子星坐车还真不方便。
“谢谢您。”
“就这样。”
万子星给不会回复的人发了条信息,“我找到新工作了。”
预料之中一片死寂。
他偶尔给贺语宙发一条信息,有时劝他学习,提醒他写作业,有时说说生活里的小事,宛如他们还是好友。只是这些消息显示在灰色对话框,像关在满是尘埃的盒子里,且唯有单方面留言。贺语宙走得不会回头一样,他忘了万子星被他亲又被他骂也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