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岳山原神色略微凝重。
就听艾萨克道:“最开始这场情景只存在于我的“脑子”里,一个虚构的小世界,前锋拓荒区丶杜龙采石场……这些地方的确已经存在了十年。我反抗污染物的裹挟,但它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了我。”
白天,他是一个怀揣着秘密的可怜人,穷尽所能寻找可能存在的爱人。
夜晚,他被污染物拖进自己的情景,一刻不停地探寻记忆深处。
“那天大学的小娃娃邀请我参加追忆会,老实说,我已经很多年没参加过这种活动,当你认为一切都是虚构出来的……追忆往昔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艾萨克说着,将目光投向山坡下面的蜘蛛,後者正一边应付莉莉丝的盘问,一边偷偷用眼神往上边瞟,“但我还是接受了邀请,唔,这个年轻人,他让我有种奇特的感觉。”
“……你们长得很像。”
兴瞳渐渐有些视物不清,于是更加贴紧岳山原,那条勒在腰间的手臂就是他唯一的支撑点。
艾萨克闻言笑了一下:“年轻人,有些话……最好不要说出来。”
兴瞳平静地与他对视。
不知道为什麽,那两只眼睛让他感到恐惧,艾萨克·比德活了60多年,杀过敌人,反抗过怪物……他有一颗勇敢的心,本不应惧怕任何东西,然而和这个年轻人对视的一瞬间他只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要後仰。
——那不是同类之间会有的感觉。
他垂下眼,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在场的只有他和兴瞳两个人,他会立刻拔出刀,割断自己的喉咙。
岳山原:“您怎麽了。”
艾萨克:“嗬……没什麽。年纪大了爱走神而已,刚刚说到哪了?对了,我受邀请前去参加追忆会,去的早了些,木屋里只有学生们。他们让我讲个故事,我虚构了一个我和比利的故事,尽管我知道,他们大概不会相信……”
“……那天阳光很好,我讲的很开心,学生们听的也很开心,某一瞬间我几乎要觉得这个世界很正常,然而下一秒情景爆发,十年了,偏偏是这个时候……”艾萨克叹了口气,“我真的很抱歉,我以为,我能和它对抗一辈子,直到死亡来临的时刻。”
岳山原:“从来没有人能在污染物的影响下坚持十年,您不向档案馆求助,是因为舍不得比利,还是舍不得拓荒区的世界?”
艾萨克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的世界比枫糖镇更加真实。”
岳山原沉默片刻,从背後探出一根灵感丝。
老人于是就笑了。
“看来我的生命就要停在这里。”
“您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想想‘阿尔法贡之神’,年轻人,记住祂,记住这里发生的一切。”
“……好。”岳山原向他保证。
那根乳白色的丝线慢慢探进艾萨克的眉心,拐过几个弯後,又刺中了昏迷不醒的冷旺。
兴瞳还想要再问点什麽,但他担心开口後泄出的会是呻吟而不是言语,最终保持了沉默。
他们起身告别,将最後的时刻留给艾萨克自己。
下坡时兴瞳腿弯都在打颤,刚迈出去一步,浑身上下就像泄洪似的往外冒水。
他咬了下舌尖,准备忍耐继续走,却猝不及防被岳山原打横抱起来。
宽大的外衣罩住他的发顶和脸颊。
兴瞳只坚持了一秒钟就把脸埋进男人的脖颈,鼻尖抵着他的血管嗅了嗅,到底没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咬。
“……他很特殊。”艾萨克声音悠远而宁静。
岳山原脚步一顿,什麽也没说,两秒钟後他重新迈开腿,一步一步离开这座山丘。
老人看着他们远去。
抱着人的那个身形高大,几乎把另一个遮挡的看不见,只有两条血迹斑斑的腿,无力地挂在手臂之间。
一只猫耳抵在衣领处磨蹭。
兴瞳埋首在他颈间,小心翼翼地吮吸鲜血。
他没有忍住。
刚刚男人转头的刹那,他咬了下去。
他听到了一声闷哼,或许是因为男人没有防备,被咬疼了。他愧疚地擡起尾巴,缠在岳山原的手腕上,然後更加专注地对付起齿间的皮肉。
岳山原收紧手臂。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几百米之外是三三两两休息的镇民。
而他抱着兴瞳,走的平稳。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似乎都只是有一个青年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然而脖颈处的濡湿和刺痛一刻不停地提醒着他。
阳光下,晨风里,薄薄一层外套下面……那个被他蒙住头的人,正在干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