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阔
县令见到他们二人也出离意外,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
裴几已经了解当年一事的背後隐情,自然对县令打消了怀疑,再说他曾是刑部尚书,若是因那事遭贬,也只能是跟沈卿尧对着干了。
思及此,裴几不由得对他顿生几分好感,同他笑嘻嘻玩笑道:“你找哪个皇帝啊?”
县令这才回过神:“哦!是陛下召我进宫的。”他显然还不知道掉包的事,憨笑道,“想不到在此处又见到了二位公子。”
“工钱的事可有进展?”白豫问。
提到这个,面前本就有点苦相的县令看着更苦了:“那点工钱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凤毛麟角,却偏就是连这小钱也不愿意给,这不是拿人命开玩笑吗!地主猖獗,我定是要禀告陛下的。”
说完他又有些沮丧,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陛下会不会管……”
“会的,”裴几肯定道,“今时不同往日。”
“那就借裴公子吉言了。”
“不客气不客气。”裴几还美滋滋地乐呵,白豫却突然道:“县令大人是什麽时候发现的?”
裴几疑惑地看向他:“发现什麽?”
县令笑了两声答道:“记不清了,但想必两位公子定是有不便透露的难处,便一直没说破。”
白豫心说实则不然,都是旁边这人的恶趣味。
他笑了笑:“那,万事顺利。”
就此别过。
“你说这皇帝年纪也不大,怎麽看起来这麽老成?”裴几甩着胳膊随口道,“他弟跟他,简直是天差地别。”
白豫想了想:“总归是有馀有缺吧,世间万物都是互补的。”
裴几道:“什麽意思?”
白豫认真给他解释:“就比如说,眼下刚入金秋,有的地方却是无尽的寒冬。陛下同他,一个内敛沉稳,一个张扬随性,阴阳相生,明暗相错,自然是大有不同的。”
“那,我和你呢?”
白豫瞥了一眼他隐隐期待的目光,勾了勾唇:“凑合吧。”
裴几果然急了:“什麽凑合!谁跟你凑合了!我们两个分明是……”
“珠联璧合,死生契阔。”
白豫话音刚落,便看见他最爱的那双如琥珀般透亮的眼睛覆上了一层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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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继续走时,肩上还残留着泪水的馀温。
白豫沉默着,心上却满是酸楚,满脑子回荡着对方刚才染了哭腔的委屈:“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这几个月压抑的不安和担惊受怕一下子倾泻而出。
“是我不好。”白豫低声道,轻轻拍着他的背。
两人用力地抱了很久,像是要确认对方真真实实的存在。
直到脚下的影子拉长了几分,他们才终于并肩走着行至外墙,一打开门,眼前的场景却是让人大跌眼镜。
“这就是你说的。。。。。。‘一些势力’?造反哪?”白豫看着这堪比军队的阵仗,冲脑门儿上系了个红带子活像要起义的陶旭问道,忍俊不禁。
“可不是嘛!”陶旭一看他们出来,一蹦三尺高,绕着他们转了好几圈,兴奋地道,“老大,白老板,你们怎麽平安出来了?我们还打算劫法场呢嗷──”
不出所料,一个结实的头锤,居然还有点怀念。
裴几一把扯了他的红带子骂骂咧咧道:“还劫法场呢,要不是宫里头正犯乱,就你们这样聚衆闹事,直接一网打尽,送你们去法场!”又指着那些人骂道,“拿的都什麽?把那些耙子斧子刀子都放下!这麽乱来,不要命了啊?!”
没人动作。
“老大!我的命是你给的!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人群之中响当当的一声,颇为震撼。
更震撼的是在这开头之後排山倒海的後浪。
“是!老大若是死了,我们就要那皇帝老儿陪葬!”
“老大去哪我去哪!”
……像一群小鸡仔叽叽叽地朝鹅妈妈表达轰轰烈烈的爱意。
裴几脸憋的通红,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弱弱地道:“干嘛啊……”
白豫抱着手臂看热闹:“好有魅力啊~”
“哎!”裴几见这场面越来越难控制,拍了一把陶旭。
陶旭心领神会,扯着嗓子吼了声:“都肃静!都肃静!老大有话要讲!”
顿时鸦雀无声。
裴几压力顿生,他其实也不知道说什麽才能安抚他们的心情,命悬一线还好说,但这会儿他人完好无损地站这儿呢,这帮人却像是真的不冲进宫墙不罢休。
他在衆人火热而期待的目光灼烧下终于轻咳了两声:“那个……给你们介绍一下。”
说着就一把揽过了站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白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