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意外发生了。极度疲惫的他一时失神,手指被传送带夹了一下。虽然及时抽回,但中指指甲已经淤血,疼得他冷汗直冒。
汪无限第一个冲过来,抓过他的手检查。
"去医院。"汪无限的语气不容反驳。
"不用。。。。。。"
"我说去医院!"汪无限罕见地提高了音量。
附近的工人都看了过来。领班也走过来,脸色难看:"又怎麽了?能不能少惹点麻烦?"
汪无限冷冷地看了领班一眼,那眼神让领班把後面的话咽了回去。
"我送他去医务室。"汪无限对领班说完,拉着姜小早就走。
厂区的医务室里,值班医生简单处理了伤口:"指甲可能会掉,最近别碰水。"
姜小早看着被包扎好的手指,突然笑了。
这算什麽?压垮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还笑?"汪无限瞪着他。
"就是觉得。。。。。。很荒谬。"他止住笑,声音低沉,"我这麽拼命,到底是为了什麽?"
汪无限沉默地看着他。医务室的灯光很暗,把他棱角分明的脸映得格外深刻。
"为了活着。"
良久,汪无限说:
"虽然活得像条狗,但至少还活着。"
这句话粗粝得像砂纸,却莫名地让他平静下来。
从医务室出来,雨已经停了。夜空中有几颗稀薄的星子。
"今晚别干了,"汪无限说,"我送你回去。"
他摇摇头:"缺勤要扣钱。"
汪无限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说:"还记得第一次在奶茶摊见面吗?"
他愣住。
"那时你在跟人吵架,"汪无限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伶牙俐齿,像个张牙舞爪的猫崽子。我当时想,这小孩儿,脾气倒是不小。"
"那你觉得我现在呢?"
"现在?"汪无限顿了顿,"像被拔了牙的兽。"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他所有的僞装。是啊,他的棱角正在被现实一点点磨平,他的锐气正在被疲惫一点点消耗。
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快亮了。他坐在床沿,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手机里有很多未读消息——
母亲的问候,刘教授的催促,辅导员的提醒,还有冯俊霞发来的课堂笔记。
每一条消息都代表着一个他必须扮演的角色,每一个角色都在向他索取。
他点开汪无限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反复多次,最後只发出去三个字:
「谢谢你」
这一次,回复来得很快:
「睡吧」
简单两个字,却让他突然红了眼眶。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不向他索取任何东西,只是让他"睡吧"。
他躺倒在床上,任由泪水滑落。这一刻,他不再是孝顺的儿子,不再是勤奋的学生,不再是能干的实习生,也不再是流水线上的工人。他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累了,痛了,撑不住了。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还要继续扮演那些角色,继续承受那些载荷。
只是在心底某个角落,有什麽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就像金属在达到屈服强度後,虽然外形未变,但内部的结构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