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国庆假期,夜市的人流量更大了。姜小早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嗓子因为不停地说话而变得沙哑。
汪无限那晚来的时候,看到他一边咳嗽一边摇杯子,没说什麽。等他喝完茶离开,过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把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咚”地一声放在操作台上。
“润润喉。哑巴了更吵。”他说完,不等姜小早反应,又走了。
姜小早看着那瓶水,愣了好一会儿,才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干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他低头看着瓶身上凝结的水珠,心里那点因为疲惫和委屈而産生的褶皱,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熨平了一些。
假期前的最後一个晚上,姜小早收摊格外晚。清点完收入,打扫干净卫生,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夜市散去,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几个还在收拾的摊主。空旷的街道上,路灯孤零零地亮着。
他推着朋友的小推车,准备回学校附近的出租屋。走到一个僻静的街口,忽然从阴影里窜出两个黑影,拦住了去路。是之前来找过茬的那两个混混,黄毛和他的同夥。
“小子,生意不错啊?挣了不少吧?借点钱给哥几个花花?”黄毛嘴里叼着烟,歪着头,不怀好意地笑着。
姜小早心里一紧,握紧了推车的把手。“没钱。”
“没钱?”黄毛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抓姜小早的衣领,“搜搜看就知道了!”
姜小早下意识地後退,撞在了推车上,发出哐当一声。就在黄毛的手即将碰到他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後响起:
"派出所刚过去两个巡逻的,要不要帮你们叫回来?"
黄毛和他的同夥都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汪无限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身影被拉得很长。他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宵夜,神色平静得像是路过看热闹的。
"又是你!"黄毛认出了汪无限,脸上闪过一丝忌惮,"少管闲事!"
汪无限没说话,只是慢慢地丶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的脚步很稳,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走到姜小早身边,与他并肩站着,目光扫过那两个混混,最後定格在黄毛脸上。
汪无限不急不缓地走近,目光在姜小早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转而看向那两个混混:"我要是没记错,前面路口有监控。"他擡手指了个方向,"需要我帮你们回忆一下上次被带去派出所做了多久的思想教育?"
黄毛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吓唬谁啊!"
汪无限把塑料袋换到另一只手上,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的工装袖子绷紧,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
"要不,"他语气平淡,"咱们现在就去派出所聊聊?"
空气仿佛凝固了。黄毛和他的同夥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被汪无限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镇住了。僵持了十几秒,黄毛啐了一口,骂了句脏话,悻悻地拉着同夥,快步消失在了黑暗的巷子里。
危险解除,姜小早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腿都有些发软。他靠在推车上,长长吁了口气。
"谢。。。谢谢。"这次的道谢,比上一次真诚了许多。
汪无限看了眼巷子深处,确认那两人真的走了,才转回头:"这路段晚上不太平,收摊最好找人一起。"
"平时都跟隔壁摊主一起走的,今天他先收了。"姜小早解释着,声音还带着点後怕的颤抖。
汪无限没说什麽,只是伸手帮他扶住了有些歪斜的推车。"走吧。这麽晚,不安全。"
两人并肩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推车的轮子发出单调的咕噜声。月光很亮,清冷地洒在地上,像铺了一层薄霜。远处,工厂区依然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如同永不疲倦的巨兽的眼睛。
"你怎麽。。。这麽晚还在?"姜小早忍不住问。
"夜班。"汪无限言简意赅,"刚下班。"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对抗和隔阂,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走到通往姜小早出租屋的岔路口,汪无限停下脚步。"到了。"
姜小早点点头:"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你。。。路上小心。"
汪无限"嗯"了一声,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高大,也格外孤独。
姜小早站在路口,看着那个背影直到消失在街角,才推着车,慢慢走向自己的住处。夜风吹过,带着凉意。他擡头看了看天空,一轮明月高悬,清辉遍洒,照着他,也照着远处那片沉默的厂房,照着这座城市里,每一个在深夜还未安睡的灵魂。
今晚的月亮,好像和车间天花板缝隙里看到的,不太一样。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