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光看着了,红裳,把我手机拿来,我得给兰黎发个信息,安排後续的事情。婉清,帮我倒杯温水。”她迅速进入了管理者的角色,开始安排事宜。
聂红裳和楼婉清也立刻行动起来。
没过多久,护士再次进来,这次是来进行第一次正式的哺乳指导。她帮助凌芸调整姿势,侧身面对婴儿床,指导她如何将宝宝抱到胸前,如何让宝宝正确含接。
“刚开始可能会有点不适应,或者有点疼,这是正常的。主要是确保宝宝含住大部分,而不只是……”护士耐心地讲解着。
凌芸学着操作,动作有些生涩。当宝宝凭借本能寻找到源头,开始用力吸吮时,一阵尖锐的刺痛感传来,让她蹙紧了眉头,同时,下腹部也传来一阵明显的收缩痛。
“嘶……”她忍不住吸了口气。
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林渡,下意识地上前了半步,手虚扶在凌芸的背脊後,想提供支撑,但又碍于护士在场,没有真正触碰。
护士注意到了,温和地笑道:“林小姐也很紧张呢。妈妈放轻松,越紧张越疼。宝宝这是最好的通乳师哦。”
林渡闻言,默默收回了手,重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只是目光依旧锁定在凌芸和孩子身上。
第一次哺乳尝试在些许疼痛和手忙脚乱中结束。宝宝似乎没吃到多少,嘬了一会儿又睡着了。护士安慰说初乳量少而珍贵,宝宝需要少食多餐,并提醒凌芸注意産後及时排尿,以免发生尿潴留。
在护士的搀扶下,凌芸第一次尝试下床去卫手间。産後虚弱和伤口不适让她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艰难,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林渡始终站在不远处,视线紧随,直到凌芸安全返回床上,她才松了口气。
夜色渐深。
聂红裳和楼婉清被凌芸强行“赶”回去休息,让她们明天再来。偌大的套房里,最终只剩下凌芸丶安睡在监护床里的宝宝,以及坚持留下的林渡。
护工送来了一份清淡的産後营养餐,是易消化丶促排恶露的流质或半流质食物。凌芸没什麽胃口,但在林渡平静的目光注视下,还是勉强吃了几口。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凌芸累极了,却因为身体的各种不适和精神的亢奋难以深眠,她半阖着眼,能感觉到林渡搬了张椅子,坐在了婴儿监护床和她的病床之间。
黑暗中,时间静静流淌。
偶尔,监护床里的宝宝会发出细微的哼唧声,或者动弹一下小手小脚。每一次,凌芸都会立刻惊醒,看向孩子。而每一次,她都看到林渡的身影已经无声地立在监护床边,低头凝视着里面的小家夥,有时会极轻地丶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碰触一下婴儿挥舞的小拳头,那小小的手指竟会无意识地缠绕上来。
林渡会保持着那个姿势片刻,然後才缓缓抽回手指,替孩子掖好被角,再悄无声息地坐回椅子。
夜深了,套房内一片静谧,只有加湿器发出细微的白噪音,以及新生儿监护床上宝宝偶尔发出的轻微呼吸声。
凌芸在半睡半醒间挣扎,下腹部传来的坠胀感和一股明显的丶温热液体涌出的感觉让她瞬间清醒。是恶露。伴随着这种生理现象的,还有逐渐强烈的尿意。産後身体的变化和不适如此真实而具体,让她有些烦躁,又带着点难以啓齿的尴尬。
她不想吵醒任何人,尤其是林渡。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按呼叫铃,让护士来帮忙处理这一切——扶她去厕所,更换産褥垫。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这种狼狈,比在林渡面前更容易接受。
然而,她的手刚擡起,还没来得及触碰到按钮,一直静坐在阴影中的林渡就动了。
在凌芸因不适而细微调整姿势的瞬间,林渡就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在昏暗中清亮得没有一丝睡意。她起身,几步就跨到了床边,动作轻捷得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怎麽了?”林渡的声音低沉,目光迅速扫过凌芸略显紧绷的脸和下意识按在小腹上的手。
凌芸的动作僵住,对上林渡在昏暗中专注的视线,知道瞒不过,抿了抿唇,有些自暴自弃地低声说:“……想上厕所。还有……恶露好像有点多。”後面半句几乎含在喉咙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窘迫。
林渡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嫌弃的表情,仿佛听到的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需求。她甚至没有一丝停顿,直接弯腰,一手稳稳托住凌芸的後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
“我扶你去。”
“不用,叫护士……”凌芸还想挣扎,声音虚弱。
“不必麻烦外人。”林渡的语气不容置疑,已经稍一用力,将她从床上扶起,动作小心地避开了她下方的伤口区域。
双脚落地时,凌芸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産後虚脱和伤口的不适让她双腿发软,几乎一半的重量都倚靠在了林渡身上。林渡稳稳地支撑着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後半扶半抱地,带着她一步步挪向套房内独立的卫生间。
进入卫生间,林渡打开柔和的镜前灯。凌芸靠在洗手台边,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疲惫丶头发凌乱的样子,再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状况,脸上阵阵发热,偏过头去:“你……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可以。”
林渡却像是没听见,她神色如常,先扶凌芸在马桶上坐下,然後转身,利落地撕下床上取来的干净産褥垫包装,铺在马桶圈上,又检查了一下旁边架子上备好的産妇专用卫生巾和湿巾。
做完这些,她并没有离开,就站在一步之外的地方,背对着凌芸,目光落在磨砂玻璃窗外朦胧的夜色上。
“……”凌芸看着她的背影,所有让她出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明白,林渡不会离开。
在这个女人面前,所谓的狼狈丶不堪,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她在意的,从来就不是这些表象。
解决完生理需求,那股窘迫感在林渡全然接纳的沉默中渐渐消散,凌芸尝试着自己清理,但动作间难免牵扯,微微抽了口气。
几乎是同时,林渡转过身,递过来一张温热的湿巾——她不知何时已经用热水浸湿了它。然後,她伸手按下了冲水按钮。
水流声掩盖了细微的声响。
林渡再次弯腰,将凌芸扶起,帮她整理好衣裤,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一丝犹豫或回避。
扶凌芸回到床边,林渡又帮她更换了身下被污染的産褥垫,动作仔细,没有遗漏任何一个角落。整个过程,林渡都没有说话,但每一个动作都在清晰地传达一个信息:这没什麽,我在这里。
重新躺回干净清爽的床上,凌芸看着林渡为她掖好被角,又去查看了旁边监护床里安睡的宝宝,然後才坐回那张椅子上,重新隐入昏暗的光线中,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