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寂寂,霜白月光斜透疏竹。林媚珠斜倚着圈椅,椅背随其力道向後微倾,微凉的夏风吹拂在脸上,无比惬意,不禁扯了个哈欠。初七距她半个身位,在她开始伸懒腰时就不动声色将腿轻轻抵在了她的椅背上。
林媚珠睁着泪眼,一时忘了力道,正以为整个人往後倒时,那椅子“啪”一声自己回正了。回头看看,初七停下擦脸的手,问:“怎地了?”
林媚珠了然地笑,“不玩了,你坐近些,我帮你擦。”
初七也不和她客气,将帕子递给她,说:“不恼了?”
林媚珠眉梢扬了扬,拭了两下往後退退,左右端详两下,问:“你说呢?”
初七有些心虚,“我以为你会责怪我冲动……”
林媚珠想也没想,回道:“确实冲动。”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故意,她擦过他明显红肿的下颌时,手上的动作不再轻缓,初七轻轻“嘶”了声。
林媚珠恨铁不成钢:“你真傻啊!出门还不带侍从!以你现在的身份,哪里轮得到自己出手?狗扑过来你不会躲啊?再不济,打不过你不会跑吗?打输了又不丢人,站着挨打才是最傻的吧?”
初七嘴角带笑,“就这样?”
林媚珠道:“不然呢?”
夜风卷起庭院草木清气,墙角的蟋蟀低声鸣唱,和林媚珠柔和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泥菩萨尚有三分土性,何况是人?”
在沈长风误认为自己和初七有染之时,他是真的想过要了初七的命的,即使未遂,初七对他有怨气又愤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更何况,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自己。
林媚珠偏着头,眼神盯着初七脸上的伤痕,擦得专注,忽听见耳边有人叫她。
“十一?”
她低应了声,手上动作没停。蟋蟀声不知何时停歇下去,只有树影婆娑的沙沙声,初七呼唤的声音变得更清晰。
“十一……”呢喃尾调轻轻上扬。
林媚珠被这声音的笑意感染,又觉得他只叫唤不说话的举动有些孩子气,还是好脾气地嗯了声,而後放下帕子,擡眼望他。
他只是轻唤着她的名字,并非对答,而是像在求心安,每听到她简单的一个回应,知道她在,他眼眸里细碎的光就会亮上几分,慢慢凝聚成柔软的暖意,暖得发烫。林媚珠招架不住这样的目光,腮侧渐渐也感觉到了热意。
隐约觉得这样好像有什麽不对,可不止怎地,像有什麽无形的牵引,她控制不了自己挪开视线,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忽地乱了节拍,神识恍惚一下又被眼前的明眸朱唇迷了眼,黑夜模糊了禁忌的界限,摄走她的心神,引诱着她一点一点地往下沦陷。
初七的声音似从远方传来,雾蒙蒙的,沙沙擦过她的耳廓,她的睫翼轻颤了颤。
“十一,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吗?”
柔风习习,她分不清这是夏风还是初七呵在她脸侧的气息,像新晒的蓬松棉絮,痒意中带着温吞吞的软。林媚珠脑袋像浆糊一样,一时猜不到他在想什麽,但她在那双琥珀温润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那轻絮抚动的暖意挨近鼻尖,她觉得他的脸也好热,下意识偏了偏脸。
初七为她将几缕发丝掖到耳後,顺势轻轻托住了她的後脑,另一手悄然揽住她欲往後倾的背。
鼻尖萦绕着淡淡松香,带着些微清苦,尾韵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甜意,究竟是苦是甜?不知道……或许更贴近一些……或许浅尝一口,就能明白了……
她轻轻阖上了眼。
“嘭”一声巨响,紧接着传来什麽哗啦啦碎了一地的声音,似乎是瓷瓶猛地被砸碎落地的声音,狗吠声接连响起,林媚珠被吓了一跳,从绮梦中惊醒过来,双手抵开初七的胸膛,急急转开了脸,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探花郎的脸还是太权威了,险些没能把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