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贴近她的脸,感受着她那同样因颤栗而迅速升温的侧脸,长睫轻刷着她的粉腮,喟叹着阖上涌现酸意的凤眸,喃喃道:“林媚珠,我真爱惨你了。”
“媚珠……媚珠,我的媚珠……”
他的声音又轻又低,满含着怜惜和浓情蜜意,他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像在施加某种禁术,将林媚珠的灵台搅得混沌一片。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伏在她的肩上,黑眸很亮,不是那种摄人的亮,而是带着点柔软水光,温顺且无害。林媚珠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在沈长风身上看到了温顺的特质。
尽管白日时他还不管不顾地抱住了自己,但这次林媚珠明显感觉到有什麽不一样了。那些汹涌狂乱的情绪被什麽收敛住了,变得更深沉更浓烈,像蛰伏在海平面下的暗涌,看似平静,可一旦爆发,那浪潮似的爱意会远比想象的更难以抵抗。
直至回到家中,林媚珠尚且有些怔忪,浑浑噩噩将洗好的饭碗归置,一转脸看到张大娘在外站着,也不知来了多久。
林媚珠的心莫名有些慌乱,脸上不显,擦干手问:“大娘怎麽起来了?”
张大娘扯扯嘴角,问:“有些睡不着,听见那几个小猫崽在叫唤,起来看看。”
家里的猫猫狗狗平日都是小满在喂的,前几日小满还在猜衔蝉肚子里有几个猫崽,说猜错了的人要罚酒。如今衔蝉下了崽,她却不知在何处。张大娘说着说着又红了眼。
林媚珠看她眼睛已全哭肿了,用湿帕子替她轻轻拭泪,问:“大娘,你信我吗?”
张大娘哽咽不成声,紧握着林媚珠的手:“我一个孀居寡妇,带着小满这些年,受尽了冷眼吃尽了苦头,只有姑娘……只有姑娘待我们这样好,南下那日起,我就将自己和小满的命交给了姑娘,姑娘说什麽我都信。”
林媚珠热着眼眶道:“小满没事,她会回来的。”
张大娘听出她语气中的肯定,不似随口说出安慰自己的话,努力撑大浮肿的眼皮,“当真……?”
林媚珠颔首,道:“真的,约莫这两日便会有消息了。”
张大娘清楚此次马贼进犯造成的损失惨重,官府根本没工夫搭理一个小姑娘的失踪案件,惠生堂的夥计找了一日也是毫无收获,那林媚珠为何会这般有把握?
林媚珠对上张大娘热烈求证的眼神,微微偏开脸,说:“我托关系找了些江湖中人,他……们比较有经验。”
林媚珠不知为何自己能这样肯定小满没事,兴许是因为直觉,兴许是因为沈长风搜寻回来很笃定告诉她小满没有性命之忧。沈长风无疑是个流氓和无赖,但她不能否认,他是个办事能力很强的流氓和无赖。
竈房里的灯火并不十分明亮,但张大娘心细如发,还是注意到了林媚珠脸上的神情变换。她呆呆“啊”了声,望着那还沥着水的碗碟,目光有些木然,心里头忽然开始翻滚起酸意和苦意,问:“十一娘,这麽晚,你去了哪儿?”
林媚珠回道:“方才回了趟药堂,有点事。”说着又劝人回房歇息。
张大娘僵硬颔首,走了两步,像是突然想起一样问:“十一娘,明日你想吃什麽?我来做。”
张大娘从外头回来後脑袋发昏,起不来床,连饭菜都是林媚珠一手包办的。
林媚珠说:“这几日还是我来吧,你先好生歇着。”
张大娘摇头:“你已经够辛苦了,药堂家里两头跑,还要帮我找人,我也该振作起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林媚珠心想着张大娘能有些事做也是好的,道:“我已叮嘱市贩明日送鱼肉来,做几道小菜就行……饭煮多些,我给药堂的夥计捎些。”
张大娘说好,又问:“是什麽鱼?还是做辣子的吧?”
林媚珠扯扯笑,道:“是鲂鱼,最近鲂鱼新鲜肥美……还是做清蒸吧,这几日我有些上火。”
张大娘不知想到了什麽,疾冲上前,语气很急,道:“你是不是去找世子……找那人了!”
林媚珠不知她是怎麽看出来的,怕被陈惠生听见,连忙将人拉入竈房深处,心里头叹了声,小声道:“是,是他的人帮我在找小满。”
张大娘颤着声问:“他要你做甚麽?”
林媚珠闷着声回道:“他要我……要我给他打点起居日常,就做做饭送送饭什麽的。”
张大娘眼里闪过不可置信,泪花打湿眼角的细纹,心疼又愧疚道:“姑娘!小满是要找的,但我不能让你去求他!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你好容易才逃离那人的魔爪,我不能昧着良心将你推回火海!我不是那样黑心肝的人!”
林媚珠宽慰道:“别担心,也就这段时日……他不常在城中。”
张大娘望着林媚珠被吮破的微肿下唇,痛心疾首道:“你这做饭,它能是正经做饭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