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虽是母子,沈长风却避而不见,见而不拜,对外界纷乱舆论亦毫不在意。
沈长风手搭在榻边,望着床帐某处一动不动,眼神有些空,说出的惘然,忽然感觉有温软贴上了後背。
林媚珠俯身从後抱住了他,脸颊贴着他的背,说:“好,不去就不去。”
沈长风微微回脸,遇上她秋水一般温柔的双瞳,她的眸光带着包容万物的柔软,盛住了他如浮萍般无依的魂魄。那伶仃的骨架被她的光和暖滋生出了骨肉,长出了心脏,抽出手脚,长成了一个人。心里缺失的那一角于此刻被她补齐了,他找到了他的家,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他鼻头一阵酸意,转回身,将脸埋入她怀里。有妻如此,何其有幸。
林媚珠看着将自己搂紧的人,心中暗叹一声。
她不知那个破碎的家里从前发生过甚麽,但她想,像李婕宜那样的性子,若是她真的厌恶沈长风,当初一定不会选择将他生下来,亦不会继续留在他的身边。沈长风的姓名是她亲自起的,沈长风百日时,李婕宜将名下最好的几个猎场都记在了他的名下,她给他请最好的先生夫子丶找最出色的马驹,得知沈仲达喝醉酒误事,给沈长风找了青松晨岳作伴……可以说,沈长风一身的才情丶武学丶气度丶眼界丶体魄都是她用金山银山堆砌出来的。
李婕宜恨她的儿子,恨到在请罪折子上数遍他的罪证,却唯独对他怒杀权臣丶私结皇子一事只字不提。她那般大的动作,不过是先发制人,转移所有人注意力,给沈长风留出一线生机。
更遑论,散落在中原大地的每个凤翎卫军士收到李婕宜求助信号,甚至在未接到明确指令时便不约而同赶往了樊城。常远在通过画像的署名猜想儿子的近况,李婕宜会不会也想在晨岳口中多了解一些儿子?
林媚珠虽不懂朝堂,但也知道,此次李婕宜回京,将落入极凶险之境。
因为她触碰到了兵权的禁忌。
数月前,沈长风给南京的邵二递了密信,信中言及楚王意图谋反一事,他知道邵二的岳父为人刚直,得信後一定会有所动作。不巧那时邵二岳父急病去世,邵二急得不行,思来想去也没甚麽人脉,正好沈仲达来了南京外出公务,连忙将信儿给了他。
沈仲达疾驰入京面圣,一面给李婕宜传了信。李婕宜很清楚军情紧急,容不得耽搁,她去百望山点燃了请求支援的信号。虽说沈仲达奏请在先,李婕宜动作在後,然而沈仲达见皇帝时遇到阻挠,一等再等,後来陆清晏的信儿也到了,楚王的阴谋才得以败露。
于是,李婕宜便成了擅自调动军士资源,犯了擅兴罪。最可怕的是,时隔二十年,她的军士号召力依旧强大。这犯了当权者的大忌。即便皇帝与李婕宜是亲兄妹,但在皇权面前,任何血缘抑或感情都不值一提。
即便皇帝愿意保她,朝中大臣亦不肯罢休。
观长平郡王不就知道了?楚王将苏沁雪等人软禁在王府逼迫他出兵,长平郡王虽是受了胁迫,在最後关头力援樊城立了功,然被诸多文官斥其“初畏缩,後虽有功,终违国法”,最後为避免彻底激化宗藩矛盾,皇帝召其长子入京,又将其封地改至江西偏远之地,勒令其不得与地方官员交往丶非诏不得离开封地。
罚禄丶削爵是必然的,但李婕宜的罪名要大得多,她最後会是被圈禁丶流放还是被走上刑场?
这很有可能是这两母子最後一次相见,如今,最後一面也没有了。
林媚珠能想明白的,沈长风又怎会想不明白?
她在晨岳那里得知,沈总管亦有寄信来,讲起沈仲达近几年旧伤复发,身体每况愈下,话里话外问起沈长风近况,显然是叫人回去。沈长风同样没理。
定北王府金玉满堂,却唯独没有沈长风最想要的东西。
林媚珠搂着他的肩头,像抚慰小孩的姿势,将他所有的不安彷徨委屈拥入怀里,沈长风仰起面,黑眸里藏着汪春水,一手抚着她下巴,含住了她的唇。
过了好一会儿,房里细细说话声低了下去。
林媚珠面红耳赤将人推开,低骂道:“沈长风,你属狗麽!!”
沈长风忍笑,摇头,不属狗。
林媚珠舔了舔下唇,淡淡的血腥味,都破皮了!
林媚珠要走,沈长风拉着她手,央她再留一会儿,两人你拉我扯的,很快又滚回了床。
耳鬓厮磨好一阵,两个人的脸都发起烫。
……林媚珠僵住了。沈长风看她红得似的滴出血的双颊,低低笑了。他轻轻吻着她的唇,扶着她脸让她看着自己,不必觉得羞赧。
林媚珠急急跳下床,又被沈长风拦住了,他在她手心写:了,想换衣裳。
林媚珠搀着他走入浴房,隔了会儿,听到他敲了两下屏风。
林媚珠回神,想起没给他拿衣裳,将衣物架上的干净衣裳递过去。沈长风牵着她手,揽住她腰倒退走入浴房。
一双洁白罗袜落于长案底下。
沈长风搀着林媚珠出来时,她的小月退肚子还在发着扌斗。
他帮她揉了几下腰,凑近她,侧着脸,脸上尽是得意自满的笑,一副做了好事讨赏的样子。他点了点自己的唇,说:亲亲我。
林媚珠又是羞又是怒,张嘴要咬那最恶劣的指,沈长风望着她动作,眸色渐渐又变深了,没将指缩回,而是慢慢又探入些,摸到她尖尖的齿牙和柔软湿润腔膜,喉结缓缓滚了一下。
林媚珠握着他腕,将他抽离,说:不可以。
沈长风知道还不可以。林媚珠讲他伤得重,此时若是行房事会大大损耗元气,往後是养不回来的。为了往後幸福着想,他还能忍上好一段时日。
更何况,他腿上还有伤,使不上力,若是林媚珠不肯配合,他也很难吃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