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雪云棉工坊用特等绒精心纺出的细棉布,手感柔滑如脂。
苏婉指尖轻柔地拂过布面,感受着那细腻的纹理,温婉应道:“是,凌姐姐。这布色如初雪,正好做春衫里衬。沈公子,”她转向沈厌,“前头王员外夫人到了,点名要看神棉锦的样,正候着呢。”
“来了!”
沈厌瞬间如同上紧了发条,精神抖擞。他迅速理了理宝蓝色绸衫的衣襟和下摆,对着铜镜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昂首挺胸,步履生风地掀开那道厚重的帘子,瞬间融入了前铺那个金光灿灿丶衣香鬓影的成衣世界。
帘子落下前,他刻意挺直的背影与帘外传来的热情洋溢的招呼声融为一体:“王夫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快请上座,上茶!”
凌战用过简单的早饭,也前往她的“山海粟”粮种店。
店铺位于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门脸不大,却门庭若市。
粗木制成的长柜台前挤满了肤色黝黑丶指节粗大的农人,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丶种子和汗水混合的气息。
店内,大丫早已卸下门板,利落地招呼着客人。
“凌娘子!”
一个皮肤黝黑丶手掌布满老茧的汉子捏着一粒饱满的棉种,急切地问,“这‘寒地短绒’棉种,当真能种坡地?那地薄,存不住水啊!”
“能。”
凌战走到柜台前,拈开汉子手中的一粒种子,露出里面健康的胚芽,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温水浸三时辰,草木灰拌种。开沟宜浅,覆土压实,保墒。”
汉子看着那饱满的种子和凌战笃定的眼神,脸上疑虑顿消,立刻掏出用布包好的铜钱:“信凌娘子的!给我来五斤!”
大丫手脚麻利地称重丶包好。
豆芽蹲在一排排装种子的陶瓮中间,闭目凝神,指尖轻轻点在其中一个瓮壁上,片刻後睁眼道:“娘…这瓮底三层种子…地气稍弱,活力略逊,播时宜深半分,出苗更稳。”
凌战颔首,对大丫道:“记下,告农人。”
柜台後,小石头正踮着脚,努力在一个厚账本上登记。
他笔下的小楷已写得相当工整:“李有田,冬麦种二十斤…用…用旧犁头换!”他一边写,一边大声念出,确保无误。
墙角不起眼处,一身常服的县长陈啓年正默默观察着店内繁忙有序的景象。
他身旁的周师爷低声道:“大人,您看这…”
陈啓年微微擡手止住师爷的话,目光扫过那些拿到种子後如获至宝丶脸上洋溢着踏实笑容的农人,低声感叹:“粮种稳,布价平,民心安。凌娘子此举,功在桑梓,善莫大焉啊。”
他话音未落,又有农人挤进来,嗓门洪亮:“大丫姑娘!给俺来一斤‘百日青’萝卜籽!要快,赶着下地哩!”
“好嘞,周叔!”大丫应声利落,转身取种称量。
柜台後的小石头头也不擡,笔下不停:“周大山,萝卜籽一斤,钱二十文。”
豆芽的声音又从瓮阵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玄妙感应:“娘…‘金皇後’玉米种,靠墙那三瓮…地气燥,火气旺了点,浸种时水宜稍凉,时辰足些。”
凌战拈开一粒玉米种看了看胚部,果断道:“浸种过夜,水换两次。”
忙忙碌碌一上午,回到家里後院,凌战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一道细纹。
拥挤的生存空间,如同无形的绳索,在饭桌上勒得人喘不过气。
午饭设在後院,那张不大的方桌被围得水泄不通,简直要“炸”开。
碗筷碰撞声丶咀嚼声丶孩子们的小声交谈和抱怨交织在一起。
“凌战!”
沈厌用筷子敲着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斜睨着主屋角落那个挡住视线的旧柜子,“我说,把那破柜子挪开!碍事绊脚的!小石头夜里起夜黑灯瞎火的绊着咋办?挪开好歹能支个矮榻!总比你那地铺强!”
“柜在,界在。”
凌战夹了一筷子凉拌的山野菜,声音平淡,“榻,不必。”
“嘿!”
沈厌嗓门立刻拔高,带着被忽视的不满,“老夫老妻了,你跟我划什麽界?!县城地皮金贵,挤挤怎麽了?人多还暖和呢!”
“清静,需界。”凌战眼皮都没擡,专注地吃着碗里的饭。
“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