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秽土新生（第2页）

与妇孺们压抑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艰难求生的交响乐。

然而，这份忙碌带来的微弱希望，很快被下游低洼处传来的一声惊恐尖叫打破！“骨头！好多骨头！”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刘全脸色难看地跑回来：“夫人！下游那片洼地…挖出好多…好多人和动物骨头！黑黢黢的，堆在一起！”

凌战心头一沉，快步赶去。

拨开围拢的人群，只见一片被清理开的洼地上，赫然暴露出大量交错堆积丶已经发黑腐朽的骸骨！牛的头骨空洞地仰望天空，羊的肋骨散乱如柴，野猪的獠牙半埋在乌黑的泥里…密密麻麻，触目惊心。那股甜腥腐朽的怪味在此处浓烈到令人窒息，几乎化为实质。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是疫病！一定是疫病死的！”

“这地方不能待啊！”

“鬼！有鬼啊！”

妇孺们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地向後退缩。

“肃静！”

凌战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住了骚乱。她面沉如水，蹲下身，不顾刺鼻的恶臭，仔细查看骸骨的状态，颜色深黑发脆丶无明显刀砍斧凿痕迹，更像是病死後自然堆积腐烂），又抓起一把骸骨下的土壤，指尖拈动，放在鼻下嗅了嗅——浓烈到极致的腐臭味。她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视惊恐的人群，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慌什麽！不过是陈年旧迹！此地荒废多年，野兽病死堆积于此，有何稀奇！刘全！”

“在！”

“带人，就地挖掘深坑！要深，至少一丈！坑底先铺一层生石灰！”

“骸骨全部移入坑中！移入後，再覆盖厚厚一层生石灰！然後覆土！给我夯实！务必严密，不得有半分泄露！”

“是！”

“豆芽儿！小蛮牛！小石头！”

凌战转向脸色发白的孩子，语气不容置疑。

“带人，于骸骨埋藏处及下游洼地周边，日夜轮值，持续焚烧艾草丶菖蒲——熏！务必驱尽秽气！不得有丝毫懈怠！”

这道命令，不仅针对可能残留的物理病菌，更是针对豆芽儿灵觉中感知到的丶缠绕骸骨的浓烈“怨秽”之气。

命令如山。

刘全带着护卫和壮劳力，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开始挖掘巨大的深坑。

铁锹翻起散发着恶臭的黑泥。

豆芽丶小蛮牛和小石头则指挥妇孺们抱来大量刚采集的艾草和菖蒲，在洼地边缘和下风向点燃。

浓烈的丶带着苦涩药香的烟雾滚滚升起，顽强地与谷中弥漫的甜腥腐臭对抗着。

与此同时，北坡吉位传来好消息。

“娘！娘！”

沈穗禾兴奋地跑来，手里抓着几株沾着泥土的植物，“您看！车前草！蒲公英！还有夏枯草！都长得好好的！这坡地土质松软，带点沙性，排水好，向阳！是块宝地！我已经划好了板蓝根和金银花的畦，清理完碎石就能下种了！”

她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另一边，大妞率领的采集队也满载而归，大量的艾草丶菖蒲丶薄荷丶鱼腥草堆积如山。

妇孺们立刻行动起来：将艾草菖蒲束成把，密集悬挂在刚刚清理加固出来的几间破屋门窗上；用石臼捣碎薄荷叶，混合相对干净的溪水擦拭霉斑污渍；将鱼腥草厚厚铺在潮湿的地面上吸湿祛味。

浓郁的草药气息开始驱散部分陈腐味道，带来一丝清新和心安。

心灵手巧的大妞甚至用柔韧的藤条和新采的野花，为几间小屋的门楣编了简单的祛秽草环，为这片死地增添了一抹顽强的生气。

小石头趴在石头上，小脸被艾草燃烧的烟雾熏得微黑，却无比专注。

他根据最新的发现和豆芽儿的感知补充，在粗麻布上飞快地完善着他的《栖霞坳营地规划草图》。

吉位居住区，标出已清理和待清理区域。

药圃区丶重点秽区（埋骨地）。

水源点，浑浊小溪丶相对干净取水点在上游某处。

熏染区丶规划开垦区…一张简陋却至关重要的生存地图在他笔下逐渐清晰。

夜幕低垂，笼罩了栖霞坳。

几间位于吉位的破屋被清理加固出来，勉强可以遮风挡雨。

妇孺们挤在屋内，门楣上挂着艾草，地上铺着干草和粗布。

几堆篝火在屋外安全处点燃，驱散着深谷的寒气和黑暗，上面架着铁锅熬煮着稀薄的米粥，混合着艾草菖蒲燃烧散发的苦涩药香。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在药烟和米香的混合下，似乎被暂时压制了几分。

凌战独自站在一处稍高的断壁残垣上，身影在跳跃的篝火光晕中显得格外孤峭。

她俯瞰着下方：点点篝火映照着疲惫歇息的人群，新挂的艾草在夜风中轻晃，远处洼地边缘，焚烧艾草的烟雾仍在夜色中袅袅升腾，如同不屈的烽火。

一天的成果微薄如尘埃，但方向已明，根基初定。

然而，她的目光扫过骸骨深埋的方向，那厚重的土层下仿佛仍有怨气在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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