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像里面那些人一样,就滚开。”
凌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夜风,带着一种冻结骨髓的寒意。
打手们看着中庭敞开的厅门内。
那满地如同被飓风扫过的狼藉。
听着里面传来的压抑呻吟,再对上凌战那双在黑暗中仿佛燃烧着幽冷火焰的眼睛,所有的凶悍瞬间化为乌有。
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丢下武器转身就跑。
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几十个打手顷刻间作鸟兽散。
凌战提起麻袋,大步流星地走向临山镇县衙。
沉重的麻袋在地上拖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咚!咚!咚!”
沉闷的击鼓声骤然撕裂了县衙死寂的夜空,如同惊雷炸响。
值班的衙役骂骂咧咧地揉着眼睛打开侧门:
“谁他娘的大半夜……”
话未说完。
一个沉甸甸丶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粗麻袋被‘咚’地一声直接扔到了他脚前的地上。
震起一片尘土。
袋口散开,露出里面染血的账簿丶扭曲的黑木令牌丶还有几封火漆密封的信件。
紧接着,一道冰冷如刀锋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黑虎帮匪首及罪证在此。”
凌战的声音毫无波澜,“人,在里面,还没死透。该抓的抓,该审的审。”
衙役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和浓烈的血腥味骇得连退两步,差点绊倒,灯笼的光映着他瞬间惨白的脸。他看清麻袋里的东西,又借着微光瞥见凌战那张在阴影中轮廓分明的脸,尤其对上那双深不见底丶仿佛蕴着寒冰的眼睛,白日里煞星废掉彪哥手腕的传闻瞬间涌入脑海。
他吓得一个激灵,腿肚子发软,舌头打结:“你…你是……煞……大丶大侠?!”
凌战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黑色身影迅速融入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快!快来人啊!出大事了!”
衙役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冲进衙门深处,声音都变了调。
天光微熹,县衙大门被轰然撞开。
一队队如临大敌的衙役和捕快冲出来,扑向镇西黑虎帮堂口。
很快,更加惊人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点燃了整个刚刚苏醒的临山镇:
“听说了吗?黑虎帮……被端了!”
“老天爷!疤面彪丶毒手屠夫…全栽了!像死狗一样被拖进大牢了!”
“是那个煞星!单枪匹马!一个人!我的娘嘞……”
“官府大堂堆满了!带血的账簿丶借据丶地契…”
“还有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恶棍!听说账上记的全是咱们的血泪债!”
“大快人心啊!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着被衙役从黑虎帮後院柴房擡出的几个不成人形的“欠债者”,老泪纵横,扑通跪倒在地,朝着镇西方向连连磕头。
消息越传越烈,细节越来越丰富。
有人说煞星是夜游神下凡,有人说他是前朝隐退的大将军,更有人说他杀人不眨眼,把黑虎帮堂口变成了修罗场…恐惧与狂喜交织,感激与敬畏并存。
临山镇的天,在朝阳升起之前,已然变了个彻底。
百姓们奔走相告,茶馆酒肆人满为患,议论声丶惊叹声丶解气的叫好声汇成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临山镇那积满尘垢的屋顶。那份积压已久的恐惧,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为对那个神秘“煞星”的敬畏传说。
喧嚣的声浪中心,醉仙楼那间位置绝佳的雅间窗户,悄然推开了一道细不可查的缝隙。
一张保养得宜却刻满阴鸷的中年面孔隐在阴影之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死死钉在县衙门口那混乱又沸腾的人潮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早已消失无踪的凌战离去的方向。
那眼神里没有镇民的狂喜,只有棋局被搅乱的冰冷审视和一丝被蝼蚁冒犯权威的深重愠怒。
凌战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通往靠山村方向的晨雾中。
她加快脚步,赶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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