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充满探究向往。
凌战似未闻聒噪。指尖星火光芒前照一小片区域,迈步示意跟上。
步伐不快,迁就其伤腿。
玄尘子赶紧拄凌战随手削的粗糙木棍权当拐杖,一瘸一拐龇牙咧嘴跟上。
山路崎岖,每步牵动伤处倒吸冷气,仍阻不住嘴巴开合。从山势风水龙脉,讲到苗疆诡异蛊术;从偏方草药治妇人産後虚,讲到山下青石镇“醉仙居”老板三十年陈酿烧刀子如何够劲丶如吞刀子…天南海北,奇闻轶事,滔滔不绝,精力旺盛得咋舌。
凌战带玄尘子回至山巅木屋前时,东方天际已泛鱼肚白,夜色渐褪,寒气稍退。
金宝第一个从高松枝窜下,如金棕闪电。
未扑凌战,好奇围着突现的瘸腿老头打转,他身上散发草药丶血腥丶汗臭丶泥土混合怪味,小鼻翕动细嗅。小狼霜刃岚影也从屋角警惕探头,喉间发低沉警告呜咽,乌眼紧盯。
玄尘子一见金宝,疲眼骤亮,忘腿伤,咧嘴露缺门牙滑稽笑,欲用破棍轻捅逗弄。
“哎呦!好俊俏小猴儿!金灿灿!灵性十足!来来,让贫道瞧瞧…”
动作稍大牵肋伤,“哎呦”惨叫弯腰,脸皱一团。
金宝受惊,“吱”尖叫後腿猛蹬,如弹簧窜回凌战肩头,小爪紧抓衣领,探头警惕盯下。
凌战无视闹剧。
径推屋门入,很快拿出盐腌晒干丶散风干香的肉脯与盛满清水陶碗,放屋外糙木桌上。
食物水气立吸玄尘子全部注意!眼中光比见金宝更亮!
顾不上肋疼逗猴,拄破棍扑至桌边,抓肉脯急塞入口,狼吞虎咽毫无形象,嘴角沾屑。边塞边含糊真心夸:“嗯!香!真他娘香!女侠!您手艺…绝了!比青石镇天香楼老字号酱肉还地道!”竖油乎乎大拇指。
凌战走至火塘边坐下。
拿纹理细密硬木与锋利墨铁木短刃,专注削新箭杆。利刃刮木面,规律低沉“沙沙”声。
她看玄尘子饿死鬼投胎饕餮样,耳充喋喋不休天南海北胡侃,眉越蹙越紧。
这老道,油嘴滑舌,好吃,脸皮厚比城墙拐角,滚刀肉话痨究极混合体!看他大嚼样,凌战脑闪山下烦人丶却端架子花枝招展的金孔雀沈厌。
两人,一市井无赖,一孔雀开屏,“绝配”双璧!专挑战她忍耐极限?
不,细想,玄尘子比沈厌更烦!
沈厌至少人前装模作样端矜持,懂适可而止。
这老道,彻底放飞自我,“无赖”“聒噪”至极致,如赶不走苍蝇!
但是……削箭杆动作微不可察顿半秒。
他识草药。懂药理。那专注熟练,是几十年风霜真刀真枪磨出的真本事。
且,他天生对山里生灵有奇怪亲和力——刚吓到金宝,此刻两只小狼呜咽声小很多,试探出角落靠近几步,耸鼻嗅他混杂草药清丶血腥丶汗味丶肉脯香的复杂气味。
金宝蹲凌战肩头歪头,黑亮眼纯好奇紧盯,觉此又老又瘸又吵家夥有趣。
这老道,虽一身毛病惹厌,但有特质——
被莽莽大山接纳还示警,被山里警惕生灵好奇愿近。
难言喻,却真实存在。
冰冷高效方案瞬间在凌战思维中成型,如精密齿轮啮合:
【山下孩需系统认字读书。沈厌那点墨水,教“一二三”“天地人”糊弄尚可,稍深入便原形毕露抓瞎。且,上次嘴说漂亮话送孩药铺学徒见世面?石沉大海无下文。指望他,不如等石开花。】
【眼前老道玄尘子,虽极不靠谱满嘴跑火车,但走南闯北几十年,肚里塞不少杂七杂八,基本蒙学读物丶人情世故丶野史杂谈,总比沈厌强。让他教孩认字,至少教点实在东西。】
【更重要,他懂草药!识山中百草!简直为孩量身定做技能!让他教孩辨识山药,习其性丶药性,日後无论自用丶卖药铺,或起点学医,皆安身立命本钱,比沈厌虚渺“建议”实在多。】
最关键……削箭杆“沙沙”声复稳,节奏似轻快一丝。
【若将这精力旺丶聒噪无比老道,丢给山下同样精力过剩丶喜端又怕麻烦的金孔雀沈厌,及那群精力无处泄丶求知欲旺孩…是何景象?】
凌战眼前清晰浮现:沈厌被玄尘子追着问东问西丶喋喋废话轰得风度尽失抓狂跳脚;玄尘子被群孩围追问稀奇问题,疲于应付……
一举多得,清静自来。
思此,凌战手中削箭杆动作几不可察一顿。
擡眼皮,只间木桌边——玄尘子一手抓肉脯塞嘴,另一手试图递小块肉脯给正警惕嗅他味的雪影,含糊道:“小狼崽子…来…尝尝?香…香着呢!别…别怕…”
“吃完。”凌战冰冷声骤响,如投喧闹寒冰,瞬断玄尘子“贿赂”雪影动作。
玄尘子吓一哆嗦,肉脯险掉地。
急塞回嘴,用力咀嚼,含糊讨好看凌战。
“吃…吃着呢!正…正吃!女侠,您…有何吩咐?尽管说!贫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努力挺瘦弱胸膛,欲显“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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