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用沾着泥血的手指,无意识地丶一遍遍摩挲着掌心那些粗糙的纹路。
夕阳的最後一点金边沉入远山。
浓重的墨色裹着刺骨的寒气,迅速吞噬了天坑。
吃饱的动物们挤向那点可怜的庇护。
鸡鸭缩在藤蔓棚子最里面的角落,互相取暖。
鹅群挤在靠外一点的地上,缩成几个白色的绒球。
猪群占据了最里面丶最干燥避风的岩壁凹处,小猪崽们挤在成年母猪温暖厚实的肚皮下,发出细小满足的鼾声。
凌战抱着膝盖,下颌搁在膝头,沉默地看着。
山风掠过稀疏的藤蔓顶棚,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像谁在哭。
沾满泥灰丶血污和伤痕的指尖。
无意识地丶极其轻微地,碰了碰脚边那只花鼻子小猪崽熟睡中微微起伏的丶温热又柔软的小肚皮。
“麻烦精……”
一声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呢喃,被凛冽的夜风卷走。
那一直绷得像刀削的唇角线条,在沉沉的黑暗里,似乎……不那麽锋利了。
她闭上眼,调整呼吸。
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这片沉睡的“地盘”,落在那只花鼻子小猪崽身上。
小家夥不安地蹬了下腿,翻了个身,粉嫩的小肚皮完全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
哼——唧!
一声短促丶压抑丶充满警告的哼唧猛地响起!
猪群里,那头体型最大的黑毛母猪骤然擡头!粗壮的脖子绷得像石头,耳朵像雷达一样高高竖起,疯狂转动!鼻翼剧烈翕动,喷出白气!浑浊的小眼睛死死钉向断崖下方那片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彻底吞没的丶怪石嶙峋的陡坡!浑身的硬毛似乎都微微炸了起来!
凌战摩挲着掌心伤痕的手指,倏地停住!
眼中那丝微不可查的柔和,瞬间冻结!
化为比万年冰窟更刺骨的寒芒!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穿透沉沉夜幕,精准地钉死在母猪盯着的方向!
死寂。只有风声在石缝里尖啸,如同鬼哭。
她像一道从岩石里剥离开的影子,无声站起。
脚尖极轻地碰了碰花鼻子小猪崽软乎乎的屁股,声音压得极低,冰冷得像淬毒的针。
“闭嘴。趴好。”
小猪崽惊恐地哼唧着,拼命往母猪怀里钻。
凌战伏低在断崖边缘,整个人的气息瞬间消失,仿佛融入了冰冷的岩石。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丝丝扫过下方那片被黑暗彻底统治的丶遍布獠牙般怪石的陡坡。风刮过石缝,呜咽声里……
似乎夹杂着别的动静?
沾满泥血的手掌虚握了一下,指关节蓄力。
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噼啪”轻响。
眼底最後一点属于活人的温度彻底湮灭,只剩下纯粹的丶淬炼于修罗场的冰冷杀意。
夜,浓稠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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