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胆的猜想
云浅这一闭关,便是整整三个月。
她的体质与常人迥异,堪称异数。这些年来,因着对晋升时的天劫心存忌惮,她其实从未真正全力以赴地修炼过。
是的,云浅从未好好修炼过,却依旧突破到了这世间无数修士穷尽一生也难以企及的化神期。
此事若传扬出去,怕是能将那位自诩天才的泗里活活气死。毕竟,他引以为傲耗费数百年光阴才得以成就的大乘期,那所谓的半仙之躯,云浅此刻,已然触手可及。
有些人,生来便是天纵奇才,注定要成为故事中浓墨重彩的主角。
而主角,往往也注定要为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丶事丶物,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乃至死亡。
这一日,终年飘雪的苍旻山,忽然毫无征兆地飘起了鹅毛大雪。
云浅盘膝坐在玉石平台之上,心神沉入内府,感受着体内灵力如同江河奔涌,周天运转不息。她头顶上空,浓重的乌云正悄然汇聚,沉甸甸地压下来,仿佛在积蓄着某种毁灭性的力量。
云浅距离大乘期只差临门一脚,故而天道将会降下的天劫,也在云端之上静静蛰伏,等待着她完成最後晋升的瞬间,劈下。
秦无与百川如同两尊沉默的守护石像,静立在玉石平台边缘,神色凝重,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师姐在关键时刻出现任何差池。
秦无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冰凉的雪花一片片落在他肩头,很快便覆上了一层薄白。良久,他低声开口,声音在簌簌落雪中显得有些飘忽:“师兄,你有没有发现,每逢有大事发生,苍旻山总在下雪。”
百川微微颔首,他自然也察觉到了这近乎规律的异象。苍旻山的每一场大雪,似乎都承载着某种宿命般的预示。他同样擡头望向那不断汇聚又仿佛在酝酿着什麽的乌云,心头沉甸甸的,不知道这一次,这片熟悉的雪幕之下,又将发生什麽?
百川凝神看了许久,忽然,眉头紧紧皱起,只见那原本越聚越厚的劫云,竟开始缓缓消散!
百川愣住了,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平台中央的云浅。
云浅已睁开了双眼,她缓缓站起身,步履平稳地走下了玉石平台。
“你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云浅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四肢关节,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蓄势待发的天劫从未存在过,“近期应该不会晋升了。”
百川闻言,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几乎是下意识地长出了一口气。不晋升好啊!能平安就好。
一旁的秦无虽未言语,但那悄然放松的肩线,也同样泄露了他内心的如释重负。
云浅将两位师弟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由得失笑,故意打趣道:“怎麽感觉我没晋升成功,你们俩反而这麽开心呢?”
“没有。”秦无立刻矢口否认,语气是一贯的冷硬简洁,随即身影一晃,便凭空消失在原地,溜得比兔子还快。
“师姐,我丶我丹炉里还炼着药,差点给忘了!”百川也赶忙找了个借口,话音未落,人也已施展身法,迅速遁走。
他们自然是不希望师姐去冒那九死一生的风险。
晋升虽好,但活着更重要。
待两位师弟的身影彻底消失後,云浅脸上的轻松笑意才渐渐敛去。她蹲在冰冷的玉石平台边缘,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台面,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为何明明只差那最後一步,灵力运转也已臻至圆满,却始终无法踏出那关键的一步?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阻隔在了化神与大乘之间。
想了半晌,云浅隐约有所明悟。大乘之境,纵然是天纵奇才,想要真正踏足,似乎也需要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究竟是什麽,云浅尚未想通。但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整整三个月未曾见到山下的知华和林怀玉了。
心中挂念一起,她便不再犹豫。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直奔苍旻山下那座熟悉的小院而去。
小院内,林怀玉独自坐在石桌前,神色专注。桌面上,几枚古朴的铜钱按照某种玄奥的规律排列,构成一个不断微微变化且难以捉摸的图案。
知华蜷缩在桌子的另一角,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这一卦,你反反复复算了三个月,每次得出的卦象都截然不同。问你究竟在算什麽,你又死活不肯说。”
林怀玉目光久久凝视着那几枚仿佛蕴藏着无尽变数的铜钱,沉默不语。
他在为云浅卜卦。
可诡异的是,这三个月中,他每一次起卦,无论用何种方法,推演出的结果竟没有一次是相同的。
卦象时而显示吉兆,时而大凶,时而一片混沌,仿佛她的命运轨迹被一层浓雾笼罩,随时在变动,难以窥其全貌。
为什麽会这样?
林怀玉百思不得其解。他精研卜卦之术多年,窥探天机虽不敢说万无一失,但也从未遇到过任何一个人的命格,会如此……变幻莫测,难以定型。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一道熟悉的金光在小院中闪过,云浅的身影悄然显现。
她第一眼便看到了林怀玉凝望着桌面的背影,以及那几枚眼熟的铜钱。一个莫名让她心头一沉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察觉到身後熟悉的气息,林怀玉迅速回神,袖袍一挥,桌面上那几枚揭示着混乱天机的铜钱便被他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
他起身,脸上自然而然地漾开笑意,伸手便要去牵云浅的手。
然而,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刻,云浅却下意识地将手微微向後一缩,避开了他的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