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风声渐紧,一只银羽巨隼掠过山脊,消失在北方夜色中。张小凡仍坐在主营帐内,噬魂棒横于膝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棒尾那枚青丝缠绕的剑穗。烛火映在他脸上,光影微动,眼神却沉得像井底寒潭。
他刚闭目调息,帘幕猛地被人掀开。
“平儿!军令如山,不能乱闯!”宋大仁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急促喘息。
一道小小身影从他臂弯间挣脱,冲进帐中,脚步踉跄却不肯停。张念瑶满脸涨红,额前碎被汗水黏住,胸口剧烈起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父亲。
张小凡缓缓睁眼,没有动。
孩子扑到案前,双手将一根竹棒高高举起:“爹!我练了好久!我能帮你打坏人!”
那是一根用粗竹片削成的小棒,长短不过一尺,表面坑洼不平,边缘磨得亮。张小凡伸手接过,入手轻飘,却让他心头一震。
他目光落在竹棒顶端一处细小刻痕上——歪歪扭扭一个“凡”字,刀口深浅不一,像是孩童模仿大人笔迹所刻。那是他小时候在草庙村用烧火棍刻下的名字,早已随烈火化为灰烬。没想到,竟被儿子悄悄复刻在这根竹棒上。
帐内一时寂静。
宋大仁站在帘边,喘着气,欲言又止。
张小凡低头看着那字,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闭上眼,掌心覆住竹棒,一丝混沌之力缓缓渗入。
五色微光自竹节处流转而起,如同晨雾初散时天边泛起的霞色。竹棒轻轻震颤,竟出一声低鸣,仿佛真器有灵。可那力量并未爆,而是温柔地盘绕在竹身之上,连孩子指尖都未灼伤一分。
片刻后,光芒隐去。
他睁开眼,蹲下身来,与儿子平视。
“这是爹小时候写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那时候我也觉得,拿着棍子就能护住所有人。”
张念瑶眨了眨眼,嘴唇抿紧。
“可后来我才明白。”他顿了顿,将竹棒递回,“真正的强者,不是冲在最前面的人。”
“是守得住家门、护得住亲人的那个人。”
孩子攥紧竹棒,指节白,眼眶忽然红了:“可我不想只待在这里……我想跟你一起走!”
“你娘在前线。”张小凡声音依旧平静,“大伯守着山门,师父们守着这片土地。现在,轮到你守住这里。”
“守住什么?”张念瑶抬头,声音颤。
“守住这个家。”他说,“守住等我回来的那一天。”
帐外风声忽止,连烛火都凝滞了一瞬。
张念瑶咬着唇,泪水终于滚落,却倔强地不肯出声。他猛地扑上前,一把抱住父亲脖子,脑袋深深埋进他肩窝。
张小凡没有躲,也没有立刻回应。他沉默片刻,才抬起手,轻轻环住儿子瘦小的身子,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错。
“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听大伯的话,好好活着。”他低声说,“等我回来,教你第一式。”
“真的?”孩子抽泣着问。
“真的。”
“那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张小凡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无波澜:“我答应你。”
宋大仁默默走近,伸手要接孩子。张念瑶却抱得更紧,浑身都在抖。
“平儿。”宋大仁轻声劝,“军营重地,不能久留。你爹还要准备明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