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煜不知何时走的,等她醒来殿内一切如旧,只是放在梳妆案上的帕子丢了,她记不清是何时绣的,是被软禁时打发时间,竟也被掠夺。
她愤恨想着,粗鲁!蛮子!莽夫!她定要狠狠利用他,将受得气都讨回来。
这场软禁并未阻挡庆阳每日读书,许是知晓继後这段时日不好过,小姑娘罕见的没有淘气,日日规矩出门,及早赶回。
晚膳通常是两人一起吃,这日庆阳晚膳间期期艾艾,往嘴里刨两口饭擡头睨她一眼,谢令仪没听到她似往日般的叽叽喳喳,索性放下碗筷。
“何事?”
庆阳嚅嗫着:“母後,我…我见到我母後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继後顿了片刻才明白,後面那句母後指的应是元後王祈宁。
初到凤寰宫时,庆阳除了吵闹,更是处处找茬,往继後杯中扔泥巴,甚至剪破衣服在地上打滚等种种行径。
谢令仪任她打闹,等闹够了,才慢慢告诉她关于元後的事。庆阳长于太後宫中,对生母记忆并不清晰,只记得母亲生得一双含情眼,常与父皇出入间成双入对,她想亲近,可太後并那群嬷嬷们拦着,说不合规矩。
到底不合什麽规矩,庆阳不懂。
谢令仪告诉她,在凤寰宫,只要学到本事,她就是规矩。
元後身死的事她记得模糊,可继後答应她,总有一日,她会见到自己生母。
庆阳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麽早,在上书房,五皇子段康安给她看了幅画像,只一眼,她就认出那是元後的眼睛。
这一日的课时她上的失魂落魄,脑子里都是画像,可宫中人都说她已经死了,到底谁才是真的?
谢令仪安静听她说完,迎上庆阳水润润的眼睛,小姑娘近乎虔诚地仰望着她:“母後,儿知道你无所不能,你告诉我,”
无所不能?
继後被小姑娘稚气的话逗笑了,她捏着庆阳的小揪揪,将它在指尖捏出各类形状,刚开始小公主不服管教,她确实透露过只要读书知礼,总会让她见到元後,可真到了这一日,她又犹豫了。
“母後……”
小姑娘鼻尖憋得通红,倔强地看着她,不叫那滴泪从眼眶滴落。
谢令仪叹了口气:“庆阳,这是我和你的秘密。”
她从床边的柜几上掏出一个木盒,里面是这几个月元後的境况,里面还有一些回信。
刚开始,元後恨她囚禁,多数都来信骂她。
“狗仗人势,可堪为人?”
“何不以溺自照?”
“襟裾马牛,衣冠狗彘!”
这些骂词没有回应,直到继後送去了庆阳的小像,并这些时日的行书,言论。
王祈宁的回信逐渐从狂妄到迟疑再到逐渐平和。
最近的日期是十日前,元後回她:“庆阳日後,请多顾念,吾愿此生常伴青灯,为尔祝祷,结草衔环,报君恩意。”
小姑娘握着信纸,霎那间泪如雨下,她扑倒在继後身上,哭到近乎晕厥:“母後她是惦记我的,我不是没人要!我是有娘惦记的!”
红绡跟在身後抹泪,庆阳性情急躁,初到凤寰宫时如凶狠的幼兽,谁摸都要张口撕咬,只有当初的李嬷嬷还能说得上话,她们几个大宫女很是头疼。
谢令仪坚持无为而治,先放任,後传教,收复之。
小姑娘哭得累了,趴在她身上抽噎,将信纸按在胸口,蜷缩着睡了过去。
梁煜翻窗户进来瞧上这一场景,在不远处沉默着抱臂而站,身後跟着一身形削瘦的女子。
等庆阳彻底睡熟了,谢令仪将她移到榻上,揉着酸麻的腿站起,猛得血气上涌,直往前栽去。
梁煜极快扶住她,示意身後的女子上前,那人摘下面网,竟露出与继後一般无二的面容。
他揽住谢令仪的腰,几个起跳,在宫殿屋顶奔走,如过无人之境。
“我寻了个武婢给你,唤做照夜,最擅易容,今日宫外有事发生,你得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