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戏码两人没再看下去,屏前男女情意正浓,梁煜带着她悄然离开。
金莲花开,麒麟重现,两重神迹出现在帝王面前,再加上神似元後的容颜。
谢令仪叹息,这场针对段怀临的好戏,演得当真滴水不漏。
再过不久,宫中或许就会出现新人了。
夜间的护城河一片沉寂,半边映着上城区的灯火,波光粼粼,另半边则是黑黢黢的,干枯的柳枝晃着枝丫,像一支马鞭,将河水抽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宵禁後,吊板升起,隔绝上下城区。谢令仪站在城墙上,隔着暗夜,只能微微看出下城区的轮廓。
“上次从你那儿捡到个帕子,帕上绣了个酥字,可是你乳名?”梁煜高大的身躯站在她身後,替她挡下大半夜风。
谢令仪未应,手指着护城河的方向:“那里,我阿姐就是在那里被投河的。”
她面朝向河水方向,声音平静地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我自小是阿姐带大的,她是堂叔家的,做得一手好菜,我和谢尘最喜欢去闹她做饭。”
“阿姐没有大志向,谢府不缺厨娘,谢氏家训要灭人欲,谢家人,不能有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喜好。”
梁煜沉默着,从身後将人整个拢在怀里时,才发现她的手又湿又冷,像块冒着寒气的冰坨。
“只有那个马夫会给阿姐带食材,起初,我们都以为他是个好人。”
“可人的想法真奇怪,多同他说句话,就以为是喜欢,摸了谢家女的脚,这事儿过了明路,谢家就能出一大笔嫁妆将人嫁给他。”
谢令仪的声音开始发抖,牙齿打颤着,恨恨说道:“我阿姐清清白白的人,只是想多做一道菜,她读了那麽多书,就这麽被一个家养的马夫算计了。”
“男人的权力真大啊。”
她感叹着,缩在梁煜胸前,一个马夫的颠倒黑白,胜过一个女子活生生的性命。
夜风拂面,她颤了颤,捂住大氅领口,又重新系紧。
梁煜听得胸口发闷,他抱住谢令仪的腰,郑重说着:“你是我的女人,绝不会像她们那样的。”
谢四失笑,回头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我是皇後,旁人的红口白牙,可断不了我的生死。”
男人脸色阴沉下去,粗壮的胳膊紧紧箍住她的腰,哼笑着:“做他的皇後?你的好夫君夜半救美,此刻怕是想不到你。”
“憨驴子。”
谢令仪收起外露的情绪,重又扬起笑脸,“那你可要加点劲儿,好好护着我。”
凛冬已至,颜子衿的入宫,更是将寒冬带入整个後宫。
後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段怀临重开元後所居关雎宫,颜子衿入宫就是妃位,当夜侍寝後升贵妃,封号曜,出行享半副皇後仪仗,不必向任何人行礼请安。
羔裘如濡,日出有曜,日月星辰般的存在,比肩神明。
颜子衿在後宫太过耀眼,後宫一时怨气冲天,可皇後丶昭妃两位尚在禁足,太後冬日得了寒症,一群嫔妃硬是闷在宫里急出了燎泡,太医院昼夜熬煮下火汤,连带冬日炭火都比往年多了三成。
谢令仪翻看着内务司传上的账簿,指尖划过每日采买,内务司掌事康茂实上前半步解释着:“是关雎宫指名要的,曜贵妃喜奢华,君上也说一切允准。”
这个奢华可不简单。
她看着每日关雎宫采买超过其他月馀的用量,点了点头,“妃支出20两,贵妃40两,皇後60两,本宫瞧着,曜贵妃每日就要花费160两白银,就连君上,也不过每日支出80两。”
“是…”
康茂实不敢多言,凤寰宫四面安静得只能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一滴汗从他额间滑落,又麻又痒,像只蚂蚁蜿蜒钻入眉间,睫毛,“滴答——”落入眼中,蛰得他身形摇摆,死死盯着脚尖,脸涨得通红。
继後轻声笑了,“罢了,嫔妃们日常承恩,自然要好好将养,既然君上宠她,都日常照旧吧。”
没等康茂实将心落回肚子里,又听见一句:“那就裁剪君上的采买,日常这些贵价点心雕花蜜煎,白玉鹅眉夹儿都撤了吧,上个豌豆黄就成,君上想必多去关雎宫用膳,发现不了什麽。”
康茂实还想再劝,擡头瞟了眼继後笑吟吟的脸,嘴角弯着,黑漆漆的眼睛却无甚笑意,登时惊出一身冷汗,他腰弯得更深了,只得暗暗叫苦,丧着脸往内务司去了。
青雀轻手轻脚将茶摆在几上,心知主子正在气头上,尽量缩着身子减轻存在。
谢令仪灌了三大杯冷茶,才压下那股子邪火,每日支出160两,可知20两就够城外庄户全家生活一年。寻常嫔妃虽每日有例银,大都没有费完,颜子衿这般奢靡,她捏着杯子,心道不能再这麽下去了。
窗外透过的光影由刺眼转成昏黄时,红绡陪着庆阳回来了,一进门沉着脸说了句:“娘娘,陆昭仪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