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绵绵重获恩宠,冰雪美人忽然热情似火,叫帝王惊喜万分,再不提什麽血脉之事。
殿中笙箫之音飘了进来,隔着缝隙,谢令仪还是没看到陆绵绵,只看到了飞舞的裙角,绚烂飘散,正应着那句:“参商不见。”
初春夜里,寒气未散,十二盏琉璃宫灯在九曲回廊拖出细长的影,穿过月洞门,青雀快步迎上去,赤金镂空镶红宝护甲搭在手上,她顺势将藏在袖中的象牙牌呈上去,低声道:“娘娘,成了。”
“好。”
谢令仪挥手,示意後面的内侍退去,带着青雀往寝殿方向走。
那日许多人都瞧见陆绵绵烧了凤寰宫,谢令仪却一口咬定是春日干燥起火,轻轻放下此事。她这个苦主不追究,段怀临不欲多管,叫她先去披香殿暂住,等凤寰宫修缮好再搬回去。
只是苦了庆阳,同元後一起搬到兆祥所,与四公主丶五皇子住到一处,她又惦记着宫外那群灾民,开春後上午习字读书,下午去慈幼司授课,经常在宫门落锁前才赶得回来。
途经凤寰宫废墟时,她突然驻足,目光落在焦木环绕的宫殿前,神色凝重。
“娘娘,梁指挥使今夜宫中巡视,似是心情郁结。”
青雀犹豫着,视线凝在象牙牌上打转,谢令仪心知,定是梁煜拦人盘问住了,她揉着额角,声音中灌满疲惫:“实话实说即可,与金算盘的约定,他也知晓。”
“是…是指挥使说,娘娘指使金算盘,是他的福分,送什麽牌子倒像是私相授受……”
“嘶…他惯小气,别理他。”
袖袋里的物什硌着手臂,凝聚着上京半数黄金藏量,金算盘为了西陵之行,托付她全副身家,她自然要护着人安全,皇城司的人将一路护送他至回来。
残烛在青铜雁鱼灯里爆开灯花,梁煜两指捏着素纱帕子迎光细看。帕角银线牡丹浸了沉水香,此刻正缠着他腕间新愈的刀疤,像条吐信的蛇。
谢令仪推门而入时,就看到他将布料蒙在脸上深吸,喉结滚动如吞刃,“酥酥的帕子…也这麽勾人。”
青雀匆忙低头後退,将门紧紧关闭,遮住殿内旖旎。
谢令仪绕过他坐在绣凳上,端起桌上剩馀的半盏茶沾了沾唇,才道:“你竟还能回来,明日需你去兰陵镇守,接管兰陵粮仓,京都大营主帅,怕是要换人了。”
梁煜不满地在她腮边咬了一口,泄愤道:“你是真要将我当驴马用,从太原到青州,这些时日我都没睡过整觉。”
谢令仪斜睨了他一眼,对此不置一词,他倒是惯会得好卖乖,虽做着脏活,可清算期间,多的是好处可寻。
她在宫中都有耳闻,梁指挥使如今所到之处,地方鼎力相迎,光是他近两月往宫中进贡的美人,都有十数位,叫昭贵妃气红了眼。
“兰陵多山,恐有匪患,你莫轻敌。”
残烛将熄未熄,梁煜屈膝蹲在谢令仪凤座扶手上,硝烟浸透的牛皮护腕蹭过她中衣领口,三日前在青州被劈开的额角还渗着血丝,混着酒气滴在她锁骨凹陷处,像团将凝未凝的朱砂。
“酥酥惯会口头关心。”他半真半假抱怨着,用犬齿叼开她襟前玉扣,喉间滚出砂砾般的笑,将滚烫的唇印了上去。
呼吸纠缠错乱,他想起在青州时,副将领口露出的平安符,彼时青州守卫奋起抵抗,那枚平安符中包裹的铜钱替他挡下飞矢,他兴奋地说,那是他娘子一步一跪求的,灵验得紧。
原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偏偏叫他上了心,似乎谢令仪还未送过他什麽,这样狠毒的女人,也会有儿女情长的时候吗?
他倏尔睁开眼,看着她平静淡然的脸,哪怕是情潮汹涌时,也不过微微皱眉,眼睫都不曾颤动几分。
他看得莫名燃起股怒火,又狠狠撞了几下,噬住她颈间白肉,含糊不清道:“从兰陵回来,给我做个平安符,我才信你这关心。”
谢令仪伸出藕臂,如一朵被春雨浇灌的桔梗,花瓣在雨中摇摇晃晃,落下几朵水珠。
“等你回来吧。”
她断断续续说着,对梁煜的粗暴格外偏袒包容,勤政殿那碗冷掉的汤药此刻在腹中翻江倒海,剧痛连接脉络在体内撕扯,她张口咬在男人肩膀,留下一道血印。
“庆阳年纪小,却是中宫嫡出,若大计不顺,扶持庆阳,可保安稳。”
梁煜紧抱着她,铁臂箍住她的腰,在她耳边悄声道:“我还指望你给我生个,养旁人的孩子做什麽。”
背後一阵湿热,他笑着松开她,登时变了脸色,谢令仪软成一团缩在他怀里,早已脸色青白,气息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