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上手足相残的戏码,他心里不痛快,族老还在就谢令珠的财産进行分割,他没了拉扯的兴趣,悄悄从正堂离开。
谢令仪就站在正门口,身後跟着护卫,虎视眈眈往里瞄,活像下一刻就要进去抢人。
李若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子边缘,眼底冷意又深了几分,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尾音拖得老长:“你姐姐心疼那万两黄金,李家这会儿正点兵遣将,怕是不日就要将你缉拿归案。”
谢令仪水眸斜睨,眼尾倏地吊起娇嗔,声线里裹着娇蛮笃定:“别以为我瞧不透你肚子里的弯弯绕绕——我大姐姐纵使散尽万金,也要将我护住。难不成你是眼红我有这样的手足情分?”
她说着,凑近往男人脸上瞧,继续挑衅道:“呀,你不会在嫉妒吧!瞧瞧,眼珠子都红了,还是要好好休息啊,郎!君!”
谢四在外惯会隐藏自己,但在有人撑腰时竟露出点儿活泼性子,帕角流苏还在手里轻轻晃着,倒像是把满心的笃定都晃成一池春水。
李若澜咬着後槽牙不肯理她,谢令仪却还记得方才他是如何故意激怒李若茴,将她置于危险之地的事,好不容易揪住李若澜的软肋,她定要狠狠报复回去。
两人在口舌上寸土不让,到了最後竟成了互相谩骂。李若澜被气狠了,指着她颤音道:“虚僞!”
“下贱!”
谢令仪不惯着他这般算计,二人本就是因利而聚的同盟,他偏要在谢氏姐妹的手足之情上刻意作梗,谢令仪又怎会在这等事上忍气吞声?
李若澜哪被这麽羞辱过,指尖几乎戳到对方鼻尖,浑身发颤着想要撑起身子,轮椅的扶手被攥得吱呀作响。恰在此时,谢令珠款步自正堂而出,声线像浸了春水般柔和:“酥酥,过来。”
“大姐姐!”
谢四如那南府戏子变脸般换上副笑模样,喜滋滋迎了上去,寸寸目光带着孺慕缠在谢令珠身上,简直与方才和他尖锐对骂的泼妇判若两人。
几息间谢令珠走到他面前,款款行礼:“大表兄,女儿家生来便要受这世道磋磨,秦三娘子年纪轻轻的,又何曾愿意沾过这些是非?到底无辜的,还请表兄高擡贵手,饶了她这一回。”
李若澜还未开口,身侧的谢令仪已如被踩了尾椎的猫儿般绷紧脊背,眼神恶狠狠盯上去,生怕他说出叫她姐姐不开心的话。
广平谢氏,实在讨厌。
李若澜袖中拳头紧握,又不好将怒火发泄到谢令珠身上,平心而论,珠弟媳性情温善热心,是二房积了德才能娶到这样的妙人。
只是到底是谢氏族人,他也不想对料理秦家的事细说过多,只潦草点头,面上应付过去,
“姐姐快走。”谢四半搀着谢令珠往外推,袖摆带起的风里都浸着惶急,唯恐再多留片刻,堂中那些腌臢话便要顺着穿堂风钻进姐姐耳里。“陇西这地界儿湿气重,连空气里都泛着酸味呢。”
正堂的族老们也扶着门框鱼贯而出,看那些人红光满面的模样,就知和离一事,李氏定狠狠敲了谢令珠一回。
谢氏得了人,退得很快,又有皇城司玄甲护卫跟随,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陇西。
临行这日,李若澜未出面,只送来一张纸条,“谢李两氏,情同手足,永无嫌隙。”
谢令仪指尖捏着素笺抖了抖,忽然啧声笑出声:“李若澜当真是铁公鸡拔毛——收了姐姐半屋子金叶子,就给个纸片做回礼!
谢令珠指尖戳在她眉心,笑话她是个小财迷。待姐姐转身去理妆匣,谢令仪沉了脸色,垂眸时袖摆拂过博山炉,檀香混着纸笺上残留的沉水香漫上来。
腰间荷包里沉甸甸挂着皇城司的兵符,此刻远在上京的段怀临恐怕恨不能将她杀之後快,陇西占据上京与广平中间,若朝廷出兵,定要往陇西借道……
镇北侯朝中坐镇,军中素有威名,况且李若澜生性反复,有狼顾之相,到时若趁机从背後递刀子,恐怕得利更多。她指尖摩挲着素笺上“永无嫌隙”四字,冷笑一声将纸折进博山炉。那到时就瞧一瞧,到底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