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早已离去,他孤单地守着一个偶人,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黑夜。
“阿宛,你能叫叫我的名字吗?”
“时章~时章~”偶人喊他的时候,永远都是撒着娇的语气,从来不会有开心丶平淡丶愤怒丶斥责……
偶人不是简从宛,也从来代替不了她。
时章将手一挥,偶人又变成了一块木头,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
时章将这个偶人好好的收起,闭目,运功……
再一睁眼,眼前的景象早已改变。这里不再黑暗,先于视线入侵的,是扑鼻的桂花香气。
“小师弟!小师弟!师父找你!”
时章打开小屋的门,门外正站着他那位早已过世的师兄赵诏。
时章跟在赵诏身後,去往灵犀仙殿。
一路上,赵诏嘴就没有停过:“师弟,我跟你说,最近咱们宗门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你师兄我连着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时章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伴随着赵诏的讲话声,时章从後山走了出来,来到了灵犀仙殿。
仙殿前的扫厄见到二人,挪开了趴在殿门前的巨大身子,让他们得以进入。
“行了,师弟,我就把你送到这儿,我还要去参与考校,你自己进去啊。”
赵诏急匆匆走了,时章一个人擡脚走上仙阶,走近了这样一个吃人的地方。
殿内的复伏生见到他来,亲切地朝他挥了挥手。
时章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跟前,紧接着,复伏生用一种亲切的语气跟他说:“时章啊,你也知道马上仙界大比了……”
时章自然明白他想做什麽,擡起了手腕。
复伏生满意地点了点头,用一把手掌大的小刀划破了时章的手腕,血瞬间涌了出来,流到时章手腕下的一个广口瓶子里。
很快,这个瓶子被装满,而时章也已经是面色苍白。
像往常每一次取完血一样,复伏生给了时章一颗药丸。时章接过,踏出灵犀仙殿的门後便将其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碾碎。
伏龙场上,好不热闹,内门弟子们依序参与登上擂台,打得难分难舍。
而时章,就一个人靠在临近殿宇的一根雕花柱子上,他知道,今日会见到简从宛。
果不其然,他没有等多久,简从宛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她四处张望着,像是在寻找着什麽一样。
终于,她看见了他。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躲闪,可是很快,她又变得无所畏惧起来。
隔着人海,简从宛那双漂亮的眼睛望着他,她朝自己挤眉弄眼,那模样说不上勾人,甚至于有些滑稽。
偏偏就这样,时章却觉得视线中的女子是如此的生动撩人,他发自内心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时章,你不会是看上那姑娘了吧。”赵诏走了过来,一脸揶揄地问他。
“并未,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说出这句话时,时章愣了一下。
曾经他以为身体里控制自己的另一个人格,竟是千年後的自己。
他无数次想要将其赶出自己的身体,却没想到,是千年後自己想要见她的唯一途径。
回到过去,从每一个与她相处的场景里,去见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她……
再度睁眼,他又回到了这个昏暗的房间之中。时章捂住胸口,吐出了一口鲜血,头顶的青丝又悄然变白了几根。
回溯之术乃是神族的禁术,必须依靠消耗神族的寿命来施行,是以每一次使用回溯之术,时章的头发上都会生出白发。
数不尽的白发,便是他一次次回到过去见爱人的证明。
时章不害怕寿命变短,只怨自己的人生太长。
他孤单单地站在神位之上,他得为衆生活,为六界活,却独独没有办法为自己活。
世界因神族而建立,也因神族而存在。他若就此消亡,整个世界也会坍塌。
他多少次想死,却又不能死。这样的痛苦就像是慢性的毒药侵入他的五脏六腑,每一次回到过去,见到简从宛,都能够暂缓毒性的发作。
他多想沉溺在过去,再也不回来,回到这个没有她的时间里……
时章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打开了这扇不允任何人进出的门。
门外,幽起正候着他,见到他出来,同他说:“神主,晏准从魔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