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着这封残缺的信,一个字都不肯漏。在读到“过属于他的生活之时”,九百年来从未哭过的他,第一次留下了泪。
她的计谋多好啊,杀了自己,让自己恨她,然後再过上没有她的“幸福”日子。
可是没有她,他又如何会幸福!
这麽多年,他一直觉得自己恨她,可读完这封信後,他才真正的明白,他对她的爱,远远大于对她的恨。
她背叛自己又如何,杀了自己又如何,只要她愿意回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
所以他才数次回到过去见她,所以他才会将她带回神地,偷偷给她治伤。
这麽多年里,原来自己恨错了。她当年如此两难,自己非但帮不上她,还成为她的阻拦。
时章擡手,还不留情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他怨自己都在干些什麽。
她回来之後明明想找自己的,自己却一次次侮辱她,伤透了她的心,他混蛋,他该死!
时章捂着脸无声无息地哭着,眼泪从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过了许久,他将这封信给好生收了起来,脚步像灌了铅一般走到水镜面前。
镜子里,简从宛再度出现,只是这一次,时章却不敢再多看她。
镜子里,简从宛就一个人蜷在角落里,手边还放着一个冷冰冰的馒头,这麽些天,她每日就靠着这麽一个馒头果腹。
他不敢看她身上的血污,更不敢看她凹陷下去的脸。
她本来可以过得不用如此艰难的,是自己故意折磨她,让她成了这般模样。
时章立马想去孽狱里将她接出来,可是他害怕,害怕简从宛讨厌自己,害怕她连看都不看愿意自己一眼,毕竟他做了那麽多错事。
最终,他还是走了孽狱门前,守卫们早已给他打开了门,他却迟迟不进。
“神主,您还进去吗?”
时章点头,却又摇头,将两个守卫弄得摸不着头脑。
幸好,幽起及时出现了,他刚才有事去神殿内寻了时章,他不在,听说他去孽狱了,又赶忙追了过来。
“神主,晏大人给我递请帖了,说是两月後他要成亲了,您知道吗?”
时章当然知道,不过现如今要紧的不是这个,是如何让简从宛原谅他。
他慢慢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幽起,将主意打在了它身上。这人,又是给简从宛喂丹药又是让人给她送馒头的,简从宛应该对幽起不会有太大的敌意吧。
时章尴尬地假咳,吩咐幽起:“你去把简从宛给放出来,带到镀白殿去,让她好好洗漱换身干净衣服,再给她备上一桌好菜,让她吃个饱。”
幽起听罢,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般。昨天都还恨得不行,今天就让人住进了这麽多年谁都不让进的镀白殿?
他不确定,多嘴问了一句:“那之後还送回孽狱来吗?”
时章恨不得掐死这个没眼力见的,他一个眼神扫过去,冷冰冰地说:“如果你想住进去,那也可以。”
幽起连忙说自己不想,那地方,它可不愿意待。
幽起正要往牢里走,时章又叫住了他:“对了,把阿南一家给我带到神地来,还住在草木居里。”
有了他们在身边,时章想,简从宛或许会开心些。
孽狱内,牢门被打开幽起走进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的死期到了。
她已经不对时章抱有任何希望,面无表情地问道:“平英呢,你们杀了她是吗?”
她这般表情,像是如果真听到了平英的死讯,立马就会一头撞死在这牢里。
幽起连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神主让我把她放出神地了,您放心,她绝对没事!”
简从宛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下,她睨了幽起一眼,问道:“那你来做什麽?”
“我带您离开这儿。”幽起觉得因为时章,简从宛连带着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厌恶了,“神主吩咐,让我带您回镀白殿,好好洗漱换身干净衣裳,然後吃顿好吃的。”
这话,怎麽听着那麽不对劲儿,该不会是最後的晚餐吧!
“你们神主决定杀我了是吗?”
幽起不知道简从宛是怎麽问出这句话的,它吓了一跳,忙解释道:“怎麽可能,神主是肯定不会杀您的。”
简从宛翻了个白眼,只觉他满口胡言乱语。
不过不管是真是假,只要能洗干净丶换掉这身衣裳,然後吃顿好的,她就算是死也了无遗憾。
于是她跟在幽起身後,随着他走出了这个困了她多日的牢狱。
一只脚才将迈出孽狱之门,久久未见的阳光便刺进了她的眼中,她下意识地後退,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光亮。
时章在不远处看着,见她迈出後而又後撤的脚步,心隐隐作痛。
他都干了些什麽啊,竟然将她磋磨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