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槛到时章的榻边,简从宛走了十步。
竹榻上,时章正安静地睡着,呼吸绵长而又均匀,只是肉眼能够看出来,他又瘦了,瘦得跟在不周山时差不过。
简从宛蹲在榻边,用手轻轻拂过他的眉骨,不知不觉眼睛有些湿润。
“对不起……”想说的话很多,简从宛却只说了这麽几个字。
床边挂着一束已经晒干的艾草,干枯的叶子上叶脉更加清晰,视线下移,能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十根手指上的伤痕也如叶脉般纵横。
所有的心疼都化作一声叹息,她不敢去碰伤口,只敢将指腹搭在他的手心,感受着他的温度。
明明受伤後伤口能很快愈合的人,这一次竟然这麽多天伤口还是如此可怖,可想而知,他这次受的伤有多重。
她吸了吸鼻子,擦掉划过双颊的泪珠,整理好情绪,准备离开。
时候不早了,她得走了,一会儿万一被别人发现,自己这几天的装作疏远全都白费了。
她起身,衣裙上带着沾染着的百合香就这般扑到了鼻尖。原本正“昏睡”着的时章突然睁开眼来,擡手抓住了简从宛的手腕。
这一下可将简从宛吓得不轻,跟惊悚片里怪物突脸有得一拼。
她身上的汗毛蹭一下就立起来了,时章醒了,那刚才她又是摸他又是哭的,他不会都知道吧。
“那什麽,我就是进来拿点儿东西的。”
简从宛完全不敢回头,暗暗用力想要将自己的手收回,对方却拽得更紧。
“阿宛,我不会松手的,过来坐下吧。”时章的声音很疲惫,语气轻飘飘像是空气。可他的手却握得如此之紧,就好像松开之後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一样。
这一次,是简从宛败下了阵来。
她转过身,还未站稳,便被对方一个用力拉进了怀中。
时章成了她的肉垫,简从宛整个人都压在了时章身上,她刚想逃,对方却没有给她机会。
时章的双手和双脚像两条蛇一样缠住她,然後稍一一用力,简从宛整个人就被带到了竹榻里侧。
“时章!”简从宛的力量对于时章而言犹如蚍蜉撼树,她根本就挣不开。
她的抗拒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简从宛只能任由他像树袋熊一样抱着自己。
挣扎到最後,她也放弃了,这人,简直是说不通。
见她不再乱动,时章慢慢地将头靠在简从宛的颈窝处,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味道。
“阿宛,你身上今日是什麽香味?”
“野花香。”
“阿宛,我好想你。”
“咱们前天才见的。”
“我好难受。”
“难受我给你去找木老爷子。”
……
几乎时章每说一句话,简从宛就把他的话给堵死,到最後,时章选择不说了,只不过缠着简从宛的手倒是一直没放。
简从宛脑子里思绪万千,自己明明就打算疏离时章的,怎麽疏离疏离的疏离到床上来了,这事情的发展方向不对啊!
“时章,你要怎麽样才肯松手?”简从宛实在没辙了,甩了下自己的膀子,让肩膀上的时章挪开他的脑袋。
时章的鼻子被简从宛的肩膀上的骨头撞了一下,他不怒反笑,笑得简从宛莫名其妙。
“你笑什麽?”
“某些人担心我还不承认。”
“谁丶谁担心你了!”简从宛声量提高了些,企图以这种方式来增加的底气。
“木连那一针只能让我昏迷不到一炷香时间。”
所以,从刚才她进来,到她这样那样的时章都知道?
简从宛瞳孔瞪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时章爱极了她这副生动的模样,笑得眉眼弯弯,这段时间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松开了压着简从宛的脚,抱着她腰的双手揽得更紧了些。
“阿宛,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你放心,我不会逼你说出,我会自己去查,让你无所顾虑的留在我身边。”
简从宛看着他无比认真的眼睛,眸中渐渐渡上了哀伤。
他们来自两个世界,他该从何查起呢,不过是天方夜谈罢了。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屋门已经被打开。
直到咣当一声,药碗落地,两人目光才一道聚齐投向了前来送药的奚琴安。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同在一张榻上的二人,指着他们的手都在发颤:“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