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章使了个眼神,旁边被架着的殷念仇便带到了殷玹面前。
“看看吧,这是谁?”时章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殷玹会是什麽反应了。
谁料殷玹根本不愿意擡起头来,嗓子已经废了大半,发出的声音像是喉咙里卡了一根枯树枝一般难听:“我管他是谁。”
时章不怒反笑,转而跟地上的殷念仇说话:“这就是你父亲,怎麽,不喊一声吗?殷丶念丶仇。”
听见这个名字的一瞬,殷玹猛地擡起了头来,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少年身上,令他痛心的是,这个少年形同枯槁丶已沦为恶鬼。
“父丶父亲。”殷念仇一说话就带着哭腔,他自出生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父亲的形象,只存在于母亲的描述之中。
他高大丶伟岸丶意气风发,可如今看到的他,却是肢体残疾,只剩一口气在茍延残喘,哪里还有曾经的样子。
殷玹愣了一会儿,擡眼望着时章冷笑道:“怎麽?从我们手中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就随便拉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屁孩儿威胁我?”
他的话出乎时章意料,转念一想,却也明白了。他嘴上承不承认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里承认。
这少年长得像殷玹,他不会看不出,他说的这番话,不过是想让时章放过自己儿子的最後一计罢了。
只可惜,这对于时章来说完全没有作用了,因为现在他已不再需要殷家父子掩藏着的那个秘密了。
时章朝殷玹走近,他走得不快,闲庭信步,牢房里的一切仿佛都停了下来。
他在殷玹面前站定,俯身,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跟他说:“铸魂鼎我已经不需要了,因为……她已经回来了。”
他说完,直起身子,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是被关进孽狱几百年里殷玹见到他脸上出现的最刺眼的表情,那般的得意,让人生恨!
殷玹开始激动起来,缚住身体的铁链被他扯得咣啷作响,“你放过他,你放过他,我求求你,求你放过他……”
一瞬间,殷玹的眼泪鼻涕一齐跑了出来。
这块顽石终于开化,只可惜,时章不需要了,铸魂鼎,这个被魔族藏起来的魔器,他再也不需要了。
“来人,把殷念仇给我拖去九层,他的祖父还没有见过他呢。”
牢门再次关闭,无论殷玹再怎麽大声求饶也都没有用了。他们唯一茍延残喘的筹码,随着她的归来,彻底成为了一块废铁。
殷念仇被带到了九层,见过了他的祖父。
殷几术对于有这麽一个孙子很是惊讶,他也同殷玹的反应一样,从刚开始的不屑,到最後的哀求。
可是来不及了,时章留了他们的命九百多年,早已厌倦了这父子二人用铸魂鼎为要挟来让自己一次又一次放过他们。
他一刻也不想再等,看着殷念仇被关进牢房後,他吩咐道:“明日,由我亲手了解他们殷家人的性命。”
幽起听罢自然也高兴得不行,终于能把这几个祸害给除掉,用以来告慰尧光神主的魂灵。
幽起跟在时章身後走向长长的阶梯,走到了孽狱一层。
当一层即将到达时,时章悬在半空中的左脚缩了回去。
“幽起,我还有几句话没跟殷几术说,你先回去,替我准备一下明日行刑一事。”
“好。”幽起答应得爽快,转身飞快地离开了孽狱,走时嘴角还挂着笑。
见幽起走了,时章没有转身往上走,反而是左转,走出十步路的距离,站在了一间牢房门前。
隔着牢门,他看到了正蜷缩在地上的简从宛。
她应该是冷,浑身上下都在抖。露出来的皮肉上满是血痂和青紫。
时章曾清楚地知道,她那身皮肤如丝绸般嫩滑,可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他的瞳孔微闪,叹了口气,伸手将牢门打开,走进去後,随手设下了一个结界,让外头再也看不进里面。
躺在冰冷地面上的简从按正发着烧,被殷念仇打过的小腹和小腿也疼得撕心裂肺。她觉得生不如死,嘴里一直呜咽着,流出了生理性疼痛的眼泪。
时章蹲在她身边,嘴唇紧抿,他克制住内心正翻涌着的情绪,告诫自己:这都是她应得的,不要可怜她,不要可怜她……
然而下一瞬,简从宛口中无意识喊出的时章二字,却轻而易举地将他心防击破。
他感觉到喉头发酸,一句话都没说,可是眼中的不忍与心疼已经满了出来。
于是他擡起右手,用牙齿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他将冒着血珠的手指搁到了简从宛的嘴边,对方下意识地含住,吸吮,神血被喂进了她的嘴里。
柔软的小舌卷着他的手指,时章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酥麻。
他沉溺于其中,久久不愿抽身。
很久以後,他的理智终于重新回笼,他飞快地抽回自己的手指,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